一、尸臭
我是看着那具腐尸被挖出来的。
几乎在腐尸“出土”的那一刻我就断定是具女尸,后来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当时,我拎着ED(当年最NB的数码相机)的手不断地颤抖,根本无法聚焦。我强努着又往前靠了靠,把镜头对准“出土文物”。天哪!我在镜头里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一张还挂着几缕腐肉的“脸”!她的嘴巴极其夸张地张开,头颅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仰着,两截僵硬的手臂弯曲着,双拳紧攥,看起来就像是在冲*吼!我的手无法控制地抖起来,在我记忆中从来没有过这么丢人的事,我的后面就是电视台扛着摄像机的强哥,周围的人一定都在盯着我,包括对面那张女人“脸”上一双空洞的“大眼睛”。一刹那我的大脑像气球般肿起,我竟然想起一首歌来:“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
“这可能就是大脑缺氧导致的吧?别紧张,这大热天的,很正常。”我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干了件让我后悔好几年的事: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事,就非常简单了。我扶着树把胃里的东西一点不剩地倒了出来。事后听刑警梁子说,当时我“哦噎”之声不绝于耳。即使这样,也无法压住我心中的恶感,我真觉得自己闻到的那股子味儿是不是全被脑里的海绵体吸收了,以至于我接下来的一个月不能吃肉,一个星期内不能听到“肉、头、脸、骨头”等器官名称及容易联想起器官的敏感字眼。
“你丫现在是一名合格的政法记者了。”我现在还记得强哥当时一本正经地拍着我肩膀的模样。
这是一次终生难忘的经历,我第一次到起尸现场,第一次闻到能刺入人心底的“尸臭”。以后,我又多次荣幸地闻到这种无法形容的气味,每一次都让我恶心很多天吃不下饭。
不是所有的记者都有机会跟着刑警去案发现场,警方发布某一个案件时,无一例外的都是在案件侦破后的新闻发布会上,案情越是重大,记者越难跟。我之所以有这个“特权”,是凭着我们领导与警方不一般的关系,还有就是我个人的努力得到了他们的认可。代价是除了吃不下饭(节省粮食尤其是肉制品)之外,我还把第一次去“起尸”现场穿的衣服,奉献给了我们家楼下的垃圾车。因为,“尸臭”能如蛆附骨般沾在你的衣服上,无论你怎么洗,都无法去掉半分!就连皮肤上都一直有股子味儿,洗澡洗破了皮儿都没用。
“我是不是有心理疾病啊?”我用崩溃的眼神看着梁子说。梁子当年刚刚从分局刑警队调到市大队来,是凶杀案组的副组长,那时还不到30岁。他在分局时就屡破大案,可以说是市局重点培养对象。起尸那天,梁子和两位保安一起把腐烂的女尸挖出来并抬上了车,而市局五处(此处隐去真实名称)的几位刑警只负责勘查现场,没有参与起尸的活儿。这累活脏活一般都是保安来负责,当时我以为梁子这么做是新人初来乍到想表现一下,后来才知道远不是这么回事。
“你没病,不吐才有病!真的。”梁子说这话的时候嬉皮笑脸的。“我就觉得我浑身都不自在,我这两天都睡地板上,我怕把被子床单什么的都传上这味儿!”我一脸沮丧:“连*我都扔了,我真怀疑自己心理有病。”我说这话的时候,梁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知道什么叫尸臭吗?”他问我。“知道啊,我昨天直接问了咱们的刘哥(法医),他跟我说,尸体在高温、高湿环境下,在……”“我不是问你这个,”梁子打断了我的话:“尸臭是死者冤魂的味道,她等着你给她申冤哪!什么时候她的仇报了,臭味自然就没了。”
当时,正值北京盛夏的中午,我和梁子在五处所在的四合院里的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底下说着话,他的话音刚落,我分明感到一股凉风扑面而来,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据说,冤死者会把灵魂传给他出土后看见的第一个人。”
我多希望梁子说完这句话后哈哈大笑,说是在和我开玩笑,哪怕是嘲笑我当时僵硬的表情也好。可我看到梁子的表情非常平静,他的眼神有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光芒。我费了很大劲才问出一句话,声音小得像是从地底下钻上来的:“你是说,她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我吗?”
“不是你,是我。”梁子说完这句话后,就被人叫走开会去了。可能是发现我呆头呆脑的样子有点担心,他在南屋的大会议室门口对我说“案子快破了”,然后就转身推门进屋了。
北京人为什么要在四合院里种上一棵大槐树哪?“槐”乃木中之鬼也。这种树本就阴气很重,但传说槐树在树界掌管“金银”,能招财,所以栽到了北京人的屋前。但据懂风水的人讲,屋后不宜种槐,槐树一旦枯死要赶紧移走,否则易聚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南柯太守传》中那位叫淳于棼的太守不就是醉睡在大槐树下,做了那著名的“南柯一梦”么?看来槐树这东西确有灵性,不知道日本的名侦探“柯南”与槐树或是“南柯”有无关联?而且据记载“国槐”确为从日本引进的树种……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吱嘎、吱嘎”,我头顶在风中舞动的槐树枝似乎想告诉我什么秘密,而一股股凉意正从我心底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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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无人认领的女尸
案子在10天后告破,凶手是北京一家很有名、规模很大的出租车公司的一位的哥。审讯非常顺利,案犯被抓的当天就全撂了。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我的心理作用,抓到凶手当天在我身上“寄生”的尸臭突然消失了。
那的哥共杀了6个女孩。死者都是在饭店里做*行业的所谓“高级小姐”。我不愿意称她们为“小姐”,因为我并不认为她们比别人卑贱,更重要的是,要永远尊重死亡,否则,你就永远不会明白“活”的意义。那的哥杀死这6位女孩前,都曾花钱和她们上过床,或是就在他的车后座上草草了事,最便宜的价钱是一次800元。我能想象这些女孩把800元放到钱包里后,是怀着怎样的不屑完事的,她们哪里知道自己年轻的生命,将被趴在自己身上的这个冷血动物划上句号,而且如此悲惨。
我在预审时曾见过那凶手一面,说实话有点失望。那家伙略有发福、寸头、中等个儿,放人堆里根本找不着。我怎么也无法把这么一位平常的中年男人与连环杀手、冷血杀手联系到一起。我暂称他为“中年的哥”吧。案情非常简单,这位“中年的哥”经常到北京东边的几家大酒店趴活,客人中不乏衣着光鲜的小姐。一来二去,“中年的哥”从对女孩的好奇心最终转为“试一把”的行动,有天和坐出租的一位女孩谈好了价,一起去了自己的家。完事后,女孩拿钱走人了(这也是唯一没被他杀的女孩)。中年的哥觉得自己辛辛苦苦跑了一个星期的收入,这么一下子就全没了,实在太亏!他心想她们这钱挣得也太容易了。觉得这些小姐一定很有钱,又都是外地人,何不对她们下手?于是就有了6条冤死的生命。
案子的细节就不在这里说了,我们那天起尸的那个女孩是第6个被害人,是那凶手在家中用铁锤砸死后又捆绑完事,再开车到郊外的小树林边上给埋的。或许,是他人杀多了有点掉以轻心,尸体埋得并不深。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期间遭遇一场大雨,死者一只袒着白骨的胳膊居然露出了地面,被一对“扎小树林”的情侣发现后报了警。
案件侦破后,我见到过其中几位女孩生前的照片,都挺漂亮,但唯独没有被我们挖出来的那位女孩,据“中年的哥”说,她的衣服和证件都给烧了。
这个案件当年曾轰动京城,但由于警方的要求,发出来的内容都给过滤掉了。“中年的哥”对每一处埋尸地点都记得特别清楚,所以起尸工作进展得十分顺利,其中有两次起尸时我在现场,尸体挖出时,我都是低着头好像是在为死者默哀,其实我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6个女孩的尸体最终只找到了5具,有一个女孩的埋尸地点已经被房地产开发商盖了商品房,但据开发商说挖地基时从没发现过尸体,可又有谁能说自己盖楼时挖到了尸骨?又有谁敢买这样的凶宅?
而最后发现的那个女尸最终也没有人认领。一个外地赴京做这种事的女孩,有谁会知道她的出处呢?她的“姐妹”又有谁会主动寻找她的下落?她在北京是否还有朋友、亲戚?这一切都成了永远的谜。至于她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我没有再打听,也不想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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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神秘祭台
由于案件侦破时间快、效率高,梁子他们组可大大地露了回脸。在后来的庆功会上,来了几位市局大领导和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我还算有点酒量,所以,喝到最后,还属于少数能自己站着的。
“梁子,你跟我说实话,这案子是怎么破的?我总觉得有点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