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乙逋讥讽的笑容从嘴角流出,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绫,在仁多保忠眼前晃了晃。“那便请将军看吧,这是太后懿旨!看你还有何话可说!”说罢,便将黄绫抛向仁多保忠。
仁多保忠却是连手都不伸,任由着黄绫跌落脚边,呶呶嘴,毫不在意地说道:“末将只奉皇上诏旨。”
梁乙逋望着跌在地上的黄绫,一种受到羞辱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脸色霎时涨成了猪肝色。“仁多保忠,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
“在!”众兵士轰然答应,似潮水一般,涌至梁乙逋身前,前排执刀盾,后排执弓箭,只待梁乙逋一声令下,便要强攻仁多保忠军营。
仁多保忠环视周围,忽视瞥见在左边数百步处,整齐地立着一队骑骆驼的泼喜军,脸色不由微微一变。他知道这队泼喜军是重建的部队,数量并不多,但是自己的部队被封在两道坊墙之内,而梁乙逋又有泼喜军的话,情势对自己就极为不利了。
但事已至此,他仁多保忠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无论如何,要先干掉梁乙逋……仁多保忠在心里暗暗计算着。
国相府。花园。
梁乙埋与明空正对坐在一间小亭内手谈。十几个僮仆、侍女在亭外伺候着,而这些僮仆、侍女之外,遍布花园乃至国相府的,是无处不在的侍卫。
梁乙埋拈着黑子,打入明空的白角之内,笑着问道:“这块角,大师又危险了。”
“未必,未必。”明空微笑着,随手应了一子。梁乙埋的棋艺,较明空而言,其差别简直有若萤火虫要与日月争辉,明空不过是随便出子,哄着这位国相,要和他杀得难解难分。
梁乙埋胸有成竹的又下了一子,一面问道:“可惜法明大师,便这么匆匆远游了。”
明空假意问道:“法明大师留给国相一个锦囊,道是依此而行,可成大事。国相还没看么?”
“早已领教。”梁乙埋故作高深地笑了笑。“法明”留他的锦囊内,只写了两句话:“步步为营,挟天子以令诸侯”。但这两句话,却是正中梁乙埋之心,梁乙埋自遇袭后,本来对“法明”早已十分相信,此时更是以之为世外高人。连带着对明空,也更加亲近了。
“国相。”一个慕僚匆匆走来,到梁乙埋耳边低声禀道:“讲武学堂事毕。”
“嗯。”梁乙埋微微点头,并没有多搭理,继续拈子思考着,怎么样搜刮明空的白角。幕僚知趣地退了下去。明空早将一切收到眼底,他随手又应了一子,假意笑道:“国相若有事,不如暂时封局,改日再下……”
“诶——”梁乙埋摆了摆手,笑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继续下棋,继续下棋……”
明空明知梁乙埋是想学谢安,肚子里暗暗好笑,脸上却装出钦慕之态,假意凝神苦思,继续与梁乙埋对弈。又过了约摸两盏茶的功夫,却见梁乙逋一身戎装,气急败坏的闯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梁乙埋虽然外示镇定,但是却已掩不住心中的担忧。
梁乙逋没好气的朝僮仆、侍女们挥挥手,众人慌忙退下。连带着明空也起身告退,这次梁乙埋却没有再挽留。
“莫非有什么变故?”梁乙埋的眉毛锁了起来。
梁乙逋恼怒的朝着亭柱击了一掌,恨声道:“竟没能赶走仁多保忠。”
“嗯?”
“文焕那厮带了五百御围内六班直赶到,带传了圣旨,道是要建羽林军,仁多保忠部已编入羽林军,还当场封仁多保忠为羽林军左军统军。”梁乙逋想起此事,心中依然怒气难遏,“小皇帝威信尚在,圣旨颁下,我亦不敢用强,怕反而激起兵变。这次让仁多保忠逃过此劫,反而编入什么羽林军,将来必成心腹之患!”
事到临头,梁乙埋反而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梁乙逋沉吟道:“仁多保忠那点兵力,也闹不起来大事。你还是依计划行事,将所有参预改制者,全数监视起来。”
“是。”
“你继续住在军中。我明日再上奏章,请皇帝废除汉制,恢复胡礼。”梁乙埋决心再向皇帝逼一步。
“愚蠢!”西夏王宫内,梁太后将手中的白瓷定窑茶碗重重地放在桌上,大声骂了起来,“愚不可及!”
“太后……皇上毕竟有大义的名份。本朝国法军法素来严苛,一纸诏令颁下,士兵不愿意背负叛逆之名……”说话的,是梁氏党羽,枢铭靳姬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