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打在窗外的芭蕉页上稀稀疏疏,屋里一时寂静,光线越发暗得很。
钟牧手中长剑始终未收,眉眼间难掩对面前这位靖安世子天然的敌意。
“我妹妹怎么会在你身边,当年钟家祸事,靖安侯府究竟占了几成?”
陆珏闻言眸光微熹,他平生还从未被人威胁,随即两指捏住剑刃稍转动,食指屈起便将其弹开,开口话音冷淡。
“鸿丰四年,府中祖母前往老宅祭祖,回程途中遭遇南地□□匪患作乱,祖母遇险时是钟家所救,这份恩情靖安侯府铭记于心。”
陆珏负手看向钟牧,又道:“然钟家祸事却并非因祖母一人而起,其间缘由,你这些年辗转南境各地杀人无数,想必心知肚明。”
当年南境□□匪患,陆珏率军剿匪下令赶尽杀绝,于回风谷中用熊熊烈焰烧出白骨堆积如山,也将真相一并掩埋了去。
但雁过留痕,钟家与□□匪徒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事后并没能逃过侯府侍卫的严密调查。
当年钟父白手起家,短短几年内便身居灵州商会元老,富甲一方,光鲜亮丽的背后离不开有人暗中为其铲除异己,扫清一切路障。
那些手段并不干净,对方为钟家干了脏活儿,钟家总要投桃报李。
试想一个当地小小的□□组织若无庞大、源源不断的金银支撑,又如何能至那般占山为王,与官府公开为敌的规模?
钟家与逆匪,本是互惠互利的盟友。
但后来逆匪野心日渐膨胀,眼看官府刀兵清剿所至,钟父决意脱离,甚至可能早有此意,当初不惜冒险救下老夫人,本该是为弃暗投明后的自保。
只可惜贼船易上却难下。
钟父试图独善其身,想给妻子和一双儿女清白的未来,可陆老夫人的下落一经泄露,想要灭口钟家之人,堪称数不胜数。
提及过去,钟牧握剑的五指又紧了紧。
剑刃闪出的银光照亮了他的眉眼,被仇恨浸染数年,哪怕轮廓与婉婉再像,兄妹二人的心性却也早已天差地别。
钟牧身为钟家长子,自幼被钟父寄予厚望,家中一应生意、人脉往来他又怎会不知。
父亲曾说自己一步行错再难回头,自从与母亲成婚后,父亲没有一天不在懊悔忧虑中度过,本性中的良心也教父亲夙夜难眠。
钟牧知晓自家背景并不无辜。
这些年他所杀之人,亦是当初官府未能清剿干净的余孽,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但手上沾满鲜血,他的良善也早已冷却在一次又一次的报复杀戮中。
唯一一丝复苏的温情,便是那时听闻有人在寻钟家画像,得知妹妹兴许还活着的时候。
“婉婉呢?”
钟牧抬眸,望向陆珏的目光阴冷,“你对她做了什么?非亲非故,你当初将她带在身边又是何居心?”
眼睁睁看着数千人在火海中哀嚎也无动于衷的权贵公子,世上之人在他眼中恐怕皆如蝼蚁一般无二。
他破天荒留下婉婉,真的只是因为突然善心大发?
更遑论,婉婉眼下已然成了他的人。
那日街亭之上二人举止亲密,事实胜于雄辩,钟牧对陆珏的敌意是天然的,若非顾忌婉婉,当时钟牧便会对这个沾染了自家妹妹的男人拔剑相向。
陆珏多言无用,只道:“不论你信与不信,婉婉在靖安侯府数年,是为侯府表小姐,养在老夫人膝下,没有吃过半点苦头。”
“如今,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