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微茗回过头不再看无暇,她向来喜欢私下里玩一些阴私的手段,并不愿意正面和无暇对上,毕竟上一次她就已经吃过大亏,将两个心腹都折了进去,她是聪明人,当然知道扬长避短,她面上是辩不过无暇,但是她还有君子墨这个靠山。
“子墨……”她的眼圈红了起来,微微噘着嘴,眼神带着委屈,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怜惜。
这张熟悉的脸上,摆出了熟悉的表情,姬无垢也时常会有这样的神情,只是没有东微茗这么夸张罢了,君子墨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很是喜爱的这张脸,突然之间让他觉得有些心烦了起来。
明明是自己的小动作,明明希望自己彻查下去,好将线索都牵引到无暇的身上,偏偏还要做出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为什么就不能坦荡一些,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就像……
君子墨心里一跳,为什么他会想到姬无暇的身上去,明明很讨厌她的,为什么突然会觉得她那沉静而又刚烈的性子很是讨喜?
他攥了攥拳头,平缓了一下思绪,然后抬起头道:“你不必说了,今晚这件事我必定是要给你一个公道的。”
说完也不等东微茗再说话,目光如电往旁边垂着头的一干下人扫了一遍,“今晚这茶水都经了哪些人的手,都给我站出来。”
人群中一阵轻微的骚动,然后有一个丫鬟和一个婆子站了出来。
“回少爷,奴婢冬雪,茶水是奴婢泡的,也是奴婢捧进来的。”那个丫鬟“噗通”一声在君子墨面前跪下,战战兢兢地回话着。
那婆子也跟着跪了下来,声音倒是镇定了很多,“老奴一直在这新房里,从冬雪手里接过托盘,并未碰到过茶壶和茶杯,还请少爷明察。”
那婆子姓刘,是君夫人房里拨过来的嬷嬷,自持着身份,在众人明前自然不愿失了仪态,而且她是君夫人跟前的新妇,即便是对上君子墨,也有几分硬气。
君子墨微微眯眼,很快就睁开,然后轻嗤一声,“这新房里可有人看见你没碰到那茶壶?”
刘嬷嬷没想到君子墨会拿她来开刀,身体一僵,立刻道:“新房里不止老奴一个人,旁人都可以为老奴作证,而且老奴从侧夫人进门之后就一直在这里没出去过,若真是老奴动了手脚,必然会留下痕迹,少爷若是怀疑老奴,只管让人搜了老奴的身便是。”
这刘嬷嬷也很是硬气,只是她越这样,君子墨便越是不豫,他早就对君夫人插手他房里的事情很是忌讳,偏偏无暇在的时候还好,君夫人因为不喜欢无暇,所以顶多和两个姨娘那边动些小把戏,而东微茗来了之后,因为刻意的讨好,君夫人对君子墨房里的事情也随之干涉了很多,现在娶个侧夫人,她都要将心腹嬷嬷派过来盯着,让君子墨很是不喜。
“若是必要,自然是要搜身的,毕竟嬷嬷也是很有嫌疑的,”君子墨说着也不等她再说话,目光已经看向了另一边的冬雪。
“冬雪,你告诉我,你泡茶用的水是从哪里提来的,茶叶事先可有检查过,泡茶之时用的炭是否经过旁人的手,还有茶具,有没有被别人碰到过?”
冬雪显然没有料到这些,听他这么一问,立刻就张口结舌了起来。
君子墨见状也不着急,神色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眼角的余光却见无暇轻轻地靠在席满观的身上,神色有些疲惫。
他眉头一蹙,心里有些堵,不知道是因为她对席满观的亲近,还是因为她身子的倦怠,明明知道她身子不好,却偏偏闹出这些事情来,虽然是想着要找借口将她留在府中,所以才配合着做出一场戏来,但是也不能继续拖下去了,早点结束也好早点让她从席满观那个伪君子的身边离开。
还有东微茗也是的,非要弄了这么一出到底是想干嘛,无暇才回来一会儿,就想着踩着她上位了不成?
君子墨微微蹙眉,本来他都已经安排君禄去制造点小麻烦让无暇不得不留下,结果出了东微茗这边的事情,他也只好顺水推舟地利用一下,知道眼下他反而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还是俺原计划了,也不至于拖到现在,让席满观有机可乘。
他不着痕迹地瞪了席满观一眼,然后对着冬雪从嗓子里发出沙哑的单音:“嗯?”
冬雪身体一颤,额头上沁了一层汗,将她脸上施了的一层薄薄得脂粉给模糊了,“回,回少爷的话,奴婢想起来了,茶叶、炭火和茶具自来是放在耳房的,耳房一直都有当值的人,所以没被旁人碰过,只是水,因为今日清风园设了新房,按规矩不能动风水,所以奴婢是从旁边的长风园小厨房后面的井里提的水。”
君子墨一愣,然后心情立刻就舒畅了起来,面上却仍是平平淡淡的,侧头朝无暇看了过去,“公主,你一向是住在长风园的
,这事你怎么看?”
无暇神情自若,平平淡淡地说道:“这能说明什么?说明长风园的井里被下了药?那就不知道为何长风园里的一干人等天天喝都没出什么事,偏偏就侧夫人只喝了一口就出事了?何况,本宫已经很久没有住在长风园了,若是这都能用作质问本宫的理由的话,那么本宫可清楚地记得,长风园是君大人的园子,君大人在其中住了多少年不必本宫提醒吧?”
这个当然不用她提醒,君子墨可是自三岁开始启蒙之后就一直住在长风园了,一直到了他剿匪出京之后,才没有再住进去,而是一直留宿在东微茗的清风园。
君子墨显然也想到了这些,目光微微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以致于错过了东微茗眼中隐隐的得意。
然后她隐晦地朝冬雪看了一眼,冬雪目光一颤,身体抖动着,怯懦而犹豫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可是奴婢去打水的时候,长风园的听雪跟在奴婢的身边,奴婢想着不过提一桶水,所以也没有防着她。”
无暇的眉头终于蹙了起来,这冬雪的话,差不多就是在清清楚楚地指着听雪说是元凶了。
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东微茗,正瞧见她眼里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得逞的笑意,在对上无暇的目光之后,迅速地回过头去,往君子墨怀里一靠,一副害怕无暇寻求庇护的模样。
无暇忍不住勾了勾唇,不知道是讥还是笑。
席满观一直站在无暇身后,一手扶着无暇的背,冷眼将这一切看得最是清楚,见状微微俯身在无暇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惹得无暇扬了扬眉毛,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君子墨被东微茗的投怀送抱弄得一僵,然后下意识地就揽住她,目光却往无暇那边看去,恰好瞧见两人的互动,控制不住地就开口打断,“我没记错的话,听雪是公主身边的大丫鬟吧,如此以来果真不能排除公主的嫌疑呢。”
无暇一挑眉道:“君大人刺眼恕本宫不敢苟同,如若君大人平日办差也是如此判断里的话,本宫可当真要怀疑君大人的能力。”
好像是没看到君子墨那沉下来的脸色一般,无暇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且不说既然是本宫提出让君大人迎娶侧夫人,所以本宫根本没必要再动这样的手脚,就单单说,本宫若是想动手脚,会这么明显让人一看就知道吗?你们没脑子,可别把本宫想得和你们一样!”
“还有,”她的视线看向了直挺挺地跪着的冬雪,“虽说耳房里一直有人值守,可是一直都是你值守吗?若不是你,你怎么就知道没有旁人动了手脚呢,偏偏就指出水有问题,本宫就觉得奇怪了,也亏得本宫是明理之人,还愿意和你讲道理,不然本宫还以为你事先知道了什么,所以目的明确地就冲着那井水去了,就是为了诬陷本宫呢。”
她淡淡地说着,又问道:“你可知道诬陷本宫该治什么罪吗?”
她的视线很淡,冬雪却觉得那好像是一把火,甚至一道雷,将她劈的神魂不稳,慢慢地俯下身去,“奴婢,奴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