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痛跟在两人身后,忍不住笑得捂住了肚子:“老大,你这人怎么这样不厚道,你明明就是来杀人家的,何苦要骗人家出来呢?骗人是不好的,而好人是不骗人的,你看我这么善良老实,就从来都不骗人,我这一世,当真连一句假话都没说过。你还是学学我的好!”
钱独脚手起一拐,那坚韧的牛皮帐篷竟被他钢拐钝头一戮即穿,再一掀,那帐篷便破了开来,只见缝隙里透出了些亮光,俞文照一脚踢开了门,看进去时,却见里面布置的是一个灵堂,一个牌位前香炉里留了些香烛残棍,牌位上写着的是:“新故亡父钱公讳飞翼老大人之位,不孝子通达、福贵泣血跪立”牌后便是一个老酒坛子,帐篷里挂着两颗夜明珠,只是帐篷缝隙被遮得极为严实,外面根本不透一点珠光。
钱独脚也看清了那灵位上的字,怔了怔,突地一拐挟风,立劈直下,打得那老酒坛粉碎稀烂,火灰便从里面扑散出来,那显然便是江东蛇王的骨灰。钱独脚心头仇恨怨毒难销,其实他也有八成猜到酒坛里是江东蛇王的骨灰,一想起当年逼死母亲,斩断自己大腿的情形,全不念半点的夫妻父子的情份,忍不住便打烂了那坛子,一把又把那灵位扯下来,在脚下踩了好几脚,咬得牙齿格格作响,把地上的骨灰也踩在地上反复来回死拖,见到一截成了黑炭还没有化尽的骨殖,钱独脚便像是疯了的一般,红了眼,拐挟厉风,砸得那块骨头成了殛粉狂叫道:“老贼,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你再来砍我的大腿呀!呵啊!”手里钢拐乱扫,俞文照和肚子痛两人飘身闪了出去,以免被他乱拐扫着。
钱独脚双拐飞动,那帐篷都被他拆下来了,俞文照连忙叫道:“三只脚,你小心些,这是老子的脚,你可不要打到我了,啊呀,肚子痛这个混蛋,怎的挡我的路?”
肚子痛陪了笑:“老大你放心,他一定不会打到你身上的,至于我呢,好像我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他过——对了,就是前晚上我做梦的时候梦见我瞪了他一眼,这三只脚要找我报仇,定然是为的这个,他打起我来只怕就一定要下狠手。”
王砍突地大笑:“三只脚,你快些过来,这里有好东西给你看!”
钱独脚发作了一会,刚要去拆另几个帐篷,听了王砍的话,连忙展动身形掠了过去,俞文照和肚子痛在地上捡起明珠,籍着珠光也跟了上去,却见石掏胆手里那寒光四射的短刀正指在一个满头珠翠的人面前,见钱独脚进来,笑道:“这家伙居然穿了女人的衣裳扮作女人,若非是有眼无珠那双贼眼瞧他脚大得像是锄头一般,只怕还真叫这他瞒过去了,那他妈的要是传到江湖上去,才真他妈的要笑掉人的大牙了。这家伙功夫不坏,你瞧瞧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钱独脚走过去,伸出拐去抬他下巴,那人被有眼无珠在大椎穴上打了一拳,全然身不由己,钱独脚看那人油头粉脸,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比诸钱福贵也小了许多,若非那对大脚和刮得发青的下巴,身形体态倒也真十足像是个女人。
一一三蛇王王蛇
俞文照又看了看那人项上凸起的喉结,忍不住放声大笑:“妙极,妙极!”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地道:“听说鬼郎中那家伙不但喜欢女人,也喜欢男的,把这家伙弄去跟玩那调调,却是最好不过的,妙极!”
众人一愕之间,也都明白了这小鬼的用意:“不错,还是老大聪明!当真不亏了是我们的老大!”
钱独脚却冷冷地盯着那人,忽地问道:“你是钱通达的儿子?”
那扮作女人的男人喉结滚动,眼里满是惊恐,但却也有些怨毒深藏其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过了好一会,才道:“怎样?”
钱独脚大笑:“不怎样,那老虔婆不是东西,她的儿子更不是东西,想不到她孙子居然勾引起爷爷的姬妾来了,更不是东西,妙极,妙极!”
俞文照笑嘻嘻地道:“不如就让他勾引勾引鬼郎中怎样?老子实在想瞧瞧那是什么样子的,想来都好玩得很。”其实鬼郎中平时在女色上都并不下功夫的,这一回实在是被丁七郎逗得起了鬼火,才拿自己的命非逼着要俞文照给他把江东蛇王的姬妾捉回去给他的。
那人虽然不是东西,却没有断袖癖,一听得俞文照这样说,立时脸色比纸还白:“你们要杀便杀,怎能这样欺负人?”
钱独脚冷笑:“你他妈的白活了这几十年,竟然还问出这样幼稚的话,我也懒得跟你废话,我问你,钱福贵那奸贼去哪里了?”
那人道:“二叔他老人家中午被蜈蚣咬死了。上午他放下一条蜈蚣之后,就一直在山崖上偷偷地瞧你们怎么应付,驱使蜈蚣的方法只有老太爷他老人家一人知道,他只不过是把一些避逃蜈蚣毒害的方法教了些给这些小妖精,不但没教给我,便是我大伯和二叔也根本都没教过!”
钱独脚静静地听着,并没打断问话,那人道:“上午的时候二叔他看见一条飞天蜈蚣被你们轻易地就打死了,实在是大吃了一惊,索性一不作二不休,他把所有的箱子都抬了出来,放在下面的平地上
,叫十三个人猛地一掌把箱子震开,叫那些人一打开箱子便要用最快的速度逃开,他自己站得远远的看着,那些箱子一开,蜈蚣就游了出来,十几个人当时就被飞天蜈蚣喷出的毒雾毒倒了,二叔好像也跟老太爷学过些役使蜈蚣的法门,见他一面撒药一面不知道念的什么,最先那蜈蚣还有些听他的话,但不过也就是两句话的时间,那些蜈蚣便发了狂一般,两条蜈蚣向二叔冲去,二叔也惊呆了,愣了一愣才想到要跑,但那两条蜈蚣一腾空,离地足有三丈,箭一般地便向二叔飞去,二叔的轻功跟它们相比简直慢得出奇,还没出五丈就被追赶上了,一咬头,一咬足,二叔连惨叫都不曾发出便被扯成两截吞到了两条蜈蚣的肚子里头去了,其他的蜈蚣也都上来抢,但不过也只是缠斗了一会,也没有谁奈何得了谁,最后吃了地上的死人,便向山下各处游去了。”
钱独脚听了个大概,冷笑道:“原来那老东西当真越老越风流,对这些女人竟然比对自己的儿孙都好得多,这倒也真他妈的奇了!”
俞文照笑嘻嘻地道:“那老家伙也只能看罢了,那么一大把年纪,牙都掉光了,老子就不信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只不过老家伙却再也想不到原来是便宜了自己的孙子,有趣,真他妈的有趣极了!本来老子还想要问问这些女人倒底是怎样个法子才能使得自己不受那蜈蚣的侵害的,现在老子也不想问了,不过看在你小子是他妈十足十的一个混蛋的份上,老子便痛痛快快地给你一个痛快就是!那你就死罢!”说话间,那人已是木桩一般地倒了下去,昏光之下,竟然连十恶人都没看清他用的什么手法,俞文照却像是连动也根本没曾动过,淡淡地道:“你们瞧瞧这里头还有没有男扮女装的混帐,若是没了,便带她们下山去,这里五六个女的,叫鬼郎中自己挑罢!”
王砍笑道:“那只怕老实不客气,全都要了,那怎么办?”
俞文照冷笑:“那便全都给他就是了,只要他不怕死得快,老子何苦为他费心?三只脚和吸血鬼,你们两个带这些女的下山,老子听独眼龙说老家伙带来了不少的钱物,总也要抄了,以后我们要用钱的地方却是很多的。”
王砍道:“这却说得不错。老大,你请!”
石掏胆拿着火把在前头领路,俞文照道:“这里还有四个帐篷我们没看过,一个一个地搜过去罢!”
走到第一个帐篷前,王砍手里大刀劈出,那大帐便被破开了一个口子,珠光从那里头透出,照得众人眼前一花,肚牵肠笑道:“果然不错,这江东蛇王横行江湖五十年,积蓄得果然不少,竟然奢华到用珍珠来作明灯,真他妈的是叫人看着难受!”说着一头钻进去,更是吃了一惊,原来那帐篷非但顶上有几颗龙眼般大的明珠,四周的壁上,也密密地排着百十来颗珠子,虽然远不及顶上那七颗的大,总也是奢丽得很。
吴没骨头叹了口气:“我们虽也抢些珠玉,那也不过为了变价换钱,实在想不到这钱老鬼一个江湖人也敢如此铺张,只怕便是王公贵族也未必能这样奢侈,倒少见得很。”
明珠交相辉映,那帐子里亮如白昼,屠还原也叹了口气:“沉香木雕的牙床,紫檀的桌椅,景德镇镶金的精工细瓷,象牙筷、夜光杯、苏绣的锦被,这老不死的老王八蛋老乌龟恁地会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