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三人中,如今最是艰难的莫过于宋婉。
明毓虽然幼时失去母亲的庇佑,先是有宋婉庇护,后又有太后照拂,人生到双十年华,除却婚事不顺遂,倒也没有被如何为难。
萧敏少时尊贵无比,后来一朝失势,被嫁给纨绔的世家子弟,但到底是公主的身份,只要萧珏一日未曾罢免她朝晖公主的称号,便一日享受着公主的尊荣。
虽活着不得乐趣,总也没有人敢刻意为难。
唯有宋婉,前二十年是前朝帝姬,虽然名头听起来也是尊贵无比,可当真尊敬的却没有几人,后来和亲远嫁未曾过上几年的舒心日子,又被萧珏囚着,终日囿于这一方宅院之中,恐怕终生都不可能逃离。
许是有人比较,显得不那么凄惨的萧敏,话多了许多,道:“宋婉,你可知道前朝有人为你请命?”
这一言,使得宋婉的目光落在萧敏的脸上,那目光中是一潭死水皱起波澜,知道其内情与结果的明毓不敢看宋婉的眼睛,唯恐看到她眼中的失望。
萧敏的心冷硬许多,她残忍打破宋婉的幻想,道:“萧珏未曾应允。”
或许是这样的次数多了,宋婉早已经习惯,她只愣了愣,便面色如常,甚至还挂着有些虚无的笑意:“多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情。”
明明像是豁达的模样,明明就是萧敏期望看到的模样,却不知为何萧敏心中的郁气顿生。
略带枯黄的面容,抿着嘴显得有些刻薄,平复了许久,萧敏再度开口:“宋婉,我从来都知道,你只是心软,并不是愚钝,你当知道,若是你想要过的舒心些,该如何?”
宋婉目光没有去看萧敏的眼神,浅浅带了些笑意,她望着悠远的地方,如何不知道萧敏所言的深意,若是想要过的舒心些,该依附萧珏。
道理宋婉是懂的,可她不愿。
不愿意卑躬屈膝讨好萧珏一辈子,至于为何不愿,宋婉未曾深想过。
眼看宋婉沉默愈盛,沸腾的水溢出浇在碳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明毓眼疾手快将盖子掀开,沸腾的水渐渐安静。
明毓将水添入杯中,神色并不赞同萧敏所言,待到将三人茶杯续慢,才声音坚毅道:“帝姬阿姐若是当真想要自由,便应当等待时机与皇兄割席。”
“割席?”萧敏似是被明毓的话逗笑,反驳“明毓,你不会当真以为,有人帮宋婉请命便是真心为她着想吧,如果你是这般作想,未免也太天真了。”
明毓被萧敏嘲讽,虽未被激怒,却也微微皱起眉头:“我如何不知道那些人存的是什么心思,可若是依你所言,帝姬阿姐便要永远被困在此处!”
两人所想不一样,但是都是为了宋婉着想。
她打断争执的两人,沉默道:“你们说的我都知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宋婉的声音有些寡淡,有些剑拔弩张的两人安静下来,他们想要再多留一会儿,被宋婉请了出去。
马车上,两人皆是有些懊恼,难得见宋婉一面,不该起这些无谓的争执的,事已至此,只得在心中默默叮嘱,下次再见宋婉断不可以如此。
萧敏看着不再搭理她的明毓,不知何意道:“你倒不似从前模样。”
明毓目光落在马车外的街道景上,淡淡道:“皇姐也不似从前模样了。”
两人皆是变了,从前的萧敏眼中揉不得沙子,不知何为低头,如今却似与明毓对调了性子,软弱的明毓却是眼中揉不得沙子,不知低头了。
两人这般对坐,心思却都不在对方身上。
萧敏不再搭理明毓,明毓亦是忽略了对面的萧敏,她今日与萧敏针锋相对,倒也不是一时失了分寸,而是看着宋婉如今的模样,越发不赞同萧敏所说的依附言论罢了。
其实那日寿康宫中,太后劝明毓的话她听懂了,若是要让宋婉好过,她该去劝她的皇兄萧珏。
可明毓却犹豫了未曾去,只若那不是宋婉想要的,于宋婉来说不过是一副枷锁,如今局势虽然艰难了些,却还是有人为宋婉请命。
只要有人为宋婉请命,不管那人到底存的是何种心思,结果只要是让宋婉得了真正的自由,那便是好的。
兴许有人加一把火,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便有了一线生机呢,回了寿康宫的明毓,细细琢磨着这一可能性。
萧敏与明毓离开听风院不久后,萧珏便归来,他的目光落在还未撤走的茶具上,缓声问:“今日可开心?”
“故人相见,自然是开心的。”宋婉的声线温柔,她的话将将说完,唇齿被略微的凉意抢夺。
茶具不小心碰倒,却无人来收拾,宋婉被抱着一路走到内室,窗外天色尚明,市内却满是旖旎。
许是白日里与萧敏与明毓相见耗费了太多的心神,萧珏餍足后宋婉便沉沉睡去失去意识。
本该陪着她一起睡下的萧珏却起了身,他寝衣半系,招来每日请脉的太医,问:“为何这般久还没有动静?”
这种情况太医亦不多见,只得道:“帝姬的身体并无大碍,陛下亦是壮年,只是子嗣的事情需些时机。”
“需些时机?”萧珏咀嚼着这几个字,忽的反问“你是说孤与孩儿并无缘分?”
萧珏的声音算不得严厉,可却吓的太跪了下去不敢吱声,天子若是与子嗣无缘,这等言论可等同于谋逆,半响后,萧珏挥手让太医离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