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十七年春,萧珏已然难以行走,终是被朝臣察觉,帝王的身体出了问题,起先众人都以为不过是像往常一样,是一个寻常的小病,却见帝王整个春日都卧病在床,朝政由太子代理,宋婉听政,众人意识到,此番帝王恐怕是好不了了。
这事在众朝臣眼中看着突然,一时间难以接受生出慌乱,但因宋婉与萧昭将朝政处理的井井有条,这种慌乱渐渐平静下去。
但这种平静的表象之下,蕴藏着暗流汹涌,所有人都在观望,没了萧珏的朝政的走向会是如何?
在盛夏的某一日,已经许久未曾出现的帝王,在早朝散朝的时候,忽然派人召徐贤文在未央宫觐见。
周围的人瞧见徐贤文跟着小太监离开,翘首以盼,都在等待着帝王会和这位肱骨大臣说什么,是交代后事吗?
徐贤文在未央宫中呆了半日,这半日,殿内只有萧珏与徐贤文两个人,徐贤文看着病态的帝王,他的身体病了,精神却还如往常一般强大,叫人不敢轻视。
萧珏带着病容的声音有些弱,却在他缓慢的语调下有些慵懒,他声音缓缓的对着殿下鬓边生白的人道:“爱卿与孤相识多少年了?”
徐贤文微躬起着身子:“十九年又八个月。”
十九年又八个月,徐贤文记的很清楚。
萧珏的声音怅惘,道:“一转眼快二十年了啊。”
二十年的君臣,似乎早已经不仅仅是君臣了。
徐贤文垂眸:“承蒙陛下信任,臣这二十年未曾虚度。”
每一项政令,每一次改革,都是君臣相携,互相信任,互相成全。
而今,这一次君臣谈心,为的是什么呢?
萧珏的声音仍旧平缓,似是往常的闲聊一般,饶有兴致道:“爱卿可还记得你第一次去京畿处的时候?”
“臣此生不会忘记。”
第一次去京畿处的时候,徐贤文是抱着怀疑的态度,他质问萧珏能否将寒门往日所受的不公给讨回来,当时的萧珏未曾承诺过去,只是允诺了未来。
而他却也未曾失言。
萧珏做了这十几年的明君,徐贤文便做了这十几年的贤臣,只明君将逝,贤臣如何?
“呵呵呵咳咳咳。”似是回忆到情真处,萧珏咳嗽起来,咳了许久方才停下,他抬眸看向徐贤文,道:“爱卿,昔日你问孤要的是公平,孤给了你们公平,如今这十几年过去了,爱卿要的又是什么呢?”
门阀式微,朝中早就是寒门势大,曾经祈求公平的人,如今握着决定公平的权利,又会如何抉择呢?
徐贤文沉声:“臣这一生所求,皆为公平二字,此前是,此后仍旧是。”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引来萧珏一声叹息,再过了许久未曾有动静,徐贤文抬首,看见帝王昏昏欲睡,他不敢出声打扰,不知过了多久,帝王复又清明,似是讶异问:“爱卿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