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十七摇头,将茶盅放下了,她说着不渴,一边作势要泼掉茶杯中的水。
苏斐南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能理解:“为何要泼掉这盅茶水?你放这儿,待渴了就喝不好吗?”
夏十七垂眸看向茶盅中橙黄色的茶水,低低说道:“这茶水沾染了我的气息,不能留下。”
这个瞬间,苏斐南顿悟夏十七的心思。她不愿用这个茶盅喝水,她想让给自己,但却怕自己觉得沾了她的气息,便做出了此举。
苏斐南抓着夏十七手腕的动作微微一滞,旋即化为轻柔一握,带着夏十七的手将茶盅送到了自己跟前,而他低下头,竟然就着夏十七的手将盅中茶水饮了个干净。
夏十七瞪大了眼睛,她未曾想苏斐南竟会……王爷不该都是矜贵高雅之人吗?怎会喝这茶水?
“你觉得这茶水脏了,我却不觉得。行军打仗那几年,边疆的日子比这苦的多,有水喝尚且是好事,只怕是深入山脊之后,粮草和水一干二净,那段日子才是最难熬的。”
听苏斐南说起这些事情,夏十七心中亦是震撼。带兵打仗固然是件风光之事,可风光背后,深藏了多少白骨血肉?
苏斐南手指松开,夏十七便能自由活动,她将茶盅放下,轻轻眨了下眼睫,透过眼前的清风,瞧见苏斐南扬起的几缕青丝,他背后的湿发已然干透了,丝丝缕缕的馨香从他身上传来,有着醉人的味道。
夏十七轻轻嗅了嗅,忽而说道:“你身上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
苏斐南张开手臂,也低头嗅了一下,却不曾闻见身上的气息,他只道:“许是管裕让人在衣上熏了些香气罢,他总爱做这些事情。”
院外的管裕心中大叫冤枉,那还不是因为这府中没有王妃,不然他怎么会做这些肉麻兮兮的事儿!
夏十七噗嗤笑了一声:“没想到管裕竟是这般女子心肠,比起我这个女子,他还要更称职一些。”
“你说的是,是该给他长些月例了。”苏斐南望着夏十七纯粹无暇的笑颜,眸光有一丝紧缩,旋即他放松姿态,含笑说道。
夏十七一时之间也没了要说的话,两厢沉寂的时刻,二人同时开口:“你……”
“你先说!”二人又是异口同声。
夏十七镇定地扭过头,移开目光,同样忽视着苏斐南目光中的灼灼。她抿了抿唇瓣,殊不知自己被丫鬟打扮过,薄薄唇瓣上涂了的口脂,衬着她细如凝脂的雪白肌肤,越发显得红唇潋滟。
夏十七只觉得苏斐南的目光又灼热了一些,忍不住贝齿轻轻咬了下唇瓣,越发娇艳欲滴。
“你明日……要去哪儿?”夏十七小声问着。
苏斐南打从一开始就说了,他明日要走,他只要夏十七陪他一日。
头顶的树叶被清风吹得簌簌作响,稀疏的天光从枝丫中漏下来,扑撒了一身却让人毫无暖意。若非冬装里已然夹了些薄绒,只怕是扛不住冬至的寒意。
夏十七没等到苏斐南回答,先
垂了头,小心地将手指藏进衣袖中,这京城怎么比雁回山上还要冷?
她有些畏冷,心中也觉得奇怪,明明蛊人毫无感情,也没有冷暖之分,但她却能感受到温暖和寒冷。相较于寒冷,她更喜欢烈日炎炎的夏日。
苏斐南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自然而然地将她的小手抓出来,紧紧握在手里,他旁若无人地说道:“昨日我在宫中待了一日,皇兄说要借天河卫去北疆剿灭进犯的北疆人,我同意了,但我也会前去。这一走只怕是要走半年,你好好在京城待着,楚云阁会庇护你和星沉。”
夏十七心中慌乱,只能察觉他掌心火热,她不自在地要抽回手,苏斐南却是抓住了不放。
“十七,我说的你记住了吗?”苏斐南忽而问道。
夏十七一下抬起眼帘,深深撞进他温和平煦的眼里。
苏斐南浅浅勾起一抹笑意,安静地望着她,好似在等待什么。
夏十七压根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点了下头算作是回答。苏斐南越发笑意深深,他双手紧紧握了夏十七的,只笑不语。
安静地过了片刻,苏斐南想起一事,开口便道:“十七,你饿了没?”
从昨日清晨开始,只怕是夏十七并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一直到今日,都快晌午了,也没见夏十七吃什么,苏斐南惊觉这一点,立即扬声叫管裕。
管裕从偷听的动作抽回来,站直了身子,一手拂过衣上的褶皱,气宇轩昂地往前走,右转踏过门槛,遥遥地朝着苏斐南搭手作揖。
“午膳备好了吗?”苏斐南问道。
管裕垂头说道:“午膳还在预备之中,管裕这就差人送点心来。”
苏斐南沉沉应了声,管裕走出去片刻,端着点心汤盅的丫鬟鱼贯而入,依次在石桌上摆放好了才候在一旁。
苏斐南这才松开夏十七的手,他将一碗银耳莲子羹送到夏十七面前,低低说着:“先喝点热的暖一暖,再吃别的东西。”
夏十七说了一声谢谢,苏斐南有些僵硬,片刻后才说道:“别对我说这句话,你用不着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