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间猛然转头,看向郑华彩,平静道:“老大人之前所说本官大部分都是牵强附会,是也不是?”
郑华彩说道:“是又如何?”
“那岂非本官所说,其中有不少是确有其事,这十大罪里,但凡本官所说有一条
是确有此事,那该不该惩处陈朝?!”
“该不该治罪?!”
张之间这番话,说得郑华彩也有些哑口无言,的确如同对方所说,这些所谓罪责之中,的确有不少是牵强附会,但也有不少是确有的,这一点即便是替陈朝说话的郑华彩,都没办法反驳。
“老大人说不出话来了吧?”
张之间盯着郑华彩,眼神里有种莫名情绪。
郑华彩动了动嘴唇,到底是没说出什么来。
张之间转过身,看着那站在上方的太子殿下,沉声道:“殿下,治国不可无律,律法若是都有人不顾,那么何以取信于民?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陈朝为何能够例外?请殿下以律惩处,以正天下人之心!”
说完这句话,张之间重重磕头,身后一众来自六部和各处衙门的官员也都跟着磕头。
如今这局面,有些形同逼宫了。
站着的朝臣们看着这一幕,情绪复杂,在今日之前,大概有不少人想着今日肯定会有一场针对陈朝的事情发生,但从未有人想过,这阵仗之大,就像是骤起雷雨,没有给人任何准备。
“臣以为张侍郎无理。”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道雄浑的声音传出,一道身形魁梧的身影从百官中走了出来。
众人一怔。
朝臣们都认识眼前这位,兵部尚书孙从戎。
军中常有万人敌之说,大梁朝两百余年来,北境和妖族战事不断,真当得起万人敌的猛将其实不多
,如今在北境军中的那位骑军主将李长岭算得上一位,要是往前面再推,那就该是这位兵部尚书孙从戎了。
这位在回神都进入兵部之前,曾在北境军中厮杀半个甲子,所斩妖物无数,先后跟随过两位北境大将军,之后因为年纪渐长,加上之前在一场大战中险些身死,当时这位兵部尚书身躯被刺穿数次,血几乎都要流干了,但最后还是艰难活了下来,只是也因此受了不可逆转的打伤,之后返回神都,兵部正是缺人,老将军才不情不愿的留了下来。
此后十年,孙从戎在兵部的仕途却出奇的顺畅,或许是因为皇帝陛下的青眼,也或许是因为什么别的,总之孙从戎便这么一直走到了兵部尚书的位置。
不过这位孙老将军虽说摇身一变成为了孙尚书,但实际上对于朝中大事,他一心操心不多,只有每次北境大战,这位兵部大佬才会上心调配军需粮草,像是在这种大朝上替谁说话,这还是第一次。
对于这位不争出名的兵部尚书,朝臣们也没想到他这会儿会突然跳出来说话,因此一时间都有些错愕。
“孙尚书,你觉得本官说的哪里不对?”
张一间想过有人驳他,但没有想过此刻驳他的,竟然是眼前的这位兵部尚书。
“老夫没读过几年书,就那几本书,还大多数兵法,让老夫说行军打仗,老夫倒是可以说说,但要和你们这些读书人讲道理
,老夫没这个本事,到这会儿,老夫也只想说一句话,陈镇守使入朝为国这几年,不曾滥杀过一人,反倒是为大梁争过不少光彩。”
“退一万步说,换你张之间去万柳会,你能在文试上夺魁,还是你能在武试上得个什么好名次?”
孙从戎在沙场戎马半生,虽说已经卸甲十年,但一双眼睛里此刻还是杀气凛然,看得张一间此刻是心惊肉跳,他一个读书人,如何能和这手上鲜血无数的武夫对视?
孙从戎冷声道:“老夫就是看不惯你这等人,本来做了一辈子官也没见得为国做出什么来,却偏偏对有功之人鸡蛋里挑骨头,老夫就把话放在这里,陈镇守使这些年做的事情,老夫都佩服,就凭这些事情,就算是陈镇守使当着老夫面朝着老夫吐唾沫,老夫都不带躲的!”
有了这位孙尚书开口,一直沉默的武官一列纷纷发声,平日里或许有些武官对这位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年轻武夫不满,但那类似于自家兄弟争吵,可在外人面前,也怎么都该放下彼此之间的成见,一致对外。
随着武官们开口,尤其是一些武官本就脾气暴躁,这一开口就没个轻重,很快便从针对张之间发展到针对整个文官团体。
自古朝堂之上,文武相轻,也不是大梁一朝而已。
这一旦开口,很快今日大朝便演变成文武两方的唇枪舌战,武官们虽说一向嘴上占不了什么便
宜,但此刻群情激奋,就是一句话翻来覆去说,也算是和文官那边斗了个旗鼓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