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略微转头,却并未抬眼,只扫在颜衢的袍摆上,“云依不必弄了,我已不爱荷莲了,看着闹心。”她又对颜衢道:“若三哥不要,那素素便让云依扔了。”
颜衢让素素说得有点尴尬,诺诺笑了下道:“既然弟妹不喜,那便扔了吧,三哥不知。”
素素看回琴弦上,冷声道:“三哥若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素素心情不佳,只想独自一人静处,还请三哥见谅。”
颜衢思量了下道:“琉璃房建好了,皇上让我问问弟妹想要种些什么花草,顺道也来看看弟妹,你都多日不曾出过殿门了。”
素素坐到椅上,轻挑琴弦,“这些小事如何劳烦到三哥,我已吩咐离忧去办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三哥还是请回吧,素素不便相陪。”
颜衢见素素一再的下逐客令,亦明白她的心情,只是六弟已成天龙之帝,很多事情不是如她所想那般简单,怎可意气用事,“那三哥先行回去,弟妹多休息。”
素素狠狠拨弄琴弦,琴音陡高,蓬勃激越如海狂啸,又若千丈高瀑落入潭渊。她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那只会让她更狠他!待颜衢走了,素素才慢慢把琴音缓下来。她看着放在一旁的一大把白色荷莲,心潮又起伏上来,“云依,让你把花扔了,怎么还留着!”
“奴婢现在就去。”云依赶紧跑去把花拿下。
颜甄,你曾答应过带我去看荷莲的,如今,却只剩我一人对着荷莲神伤相思。素素纤指轻勾琴弦,滴翠之音如串珠滑散两两相碰,一步一高。颜甄,我恨三哥,他一句也不听素素的话,让我落得如今独步艰难。想到颜衢,素素深吸口气,指尖快而重地滑过琴弦,凌厉音色仿似有万千银针从琴弦旁直飞而出。
正是此时,颜斐过来。他挥手让所有人退出去,走到素素身旁,郎声笑道:“是何人有那般胆子,气你至此?”
素素双手压着琴弦,让琴音静下来,也让自己静下来,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戒自己:切不可乱。素素轻轻一滑琴弦,叮咚叮咚之声如新泉滴落,她笑着站起来走向颜斐,“没有,高低紧慢,轻重疾徐,都只是随性而弹,不依宫商格调的。”
颜斐卷了素素耳旁的一束长发在指上旋玩,笑着打量她。
素素稍稍低头,双手交握藏于袖内,俏声问道:“皇上还没看习惯么?”
颜斐牵素素坐于椅上,但见她冰雪肌,樱桃唇,眉似初春柳叶,脸如三月桃花,眼波幽幽流转,细语莺莺轻盈。颜斐把她揽在怀中,一手抚在她的腰侧,调笑着道:“是啊,还没习惯呢,你说如何是好?”
素素偎在颜斐胸前,用食指和中指缓缓爬在颜斐胸前,指尖却是冰冷,如细细冰凌,幸好她本就畏寒,扯着笑道:“那皇上多过来看看素素便是了。”声音是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颜斐握着她一排小指贴到脸上,“怎么,冷么?”
素素还没到那份上,能很好地隐藏自己情绪,便索性闭起眼,枕在颜斐心上,轻声道:“嗯,今年像是比往年冷得要早。”
颜斐无奈地摇头一笑,把素素横抱起走进房内。他脱了明黄的披风系到她肩上,“怎么身子还是这么畏寒,太医院那帮子废物是怎么给你调理身体的?!”又转头对门外喊到:“福佑!把太医院院主给朕传过来!”
“是,皇上!”福佑尖细的声音应声出去。
颜斐愤愤道:“朕看他们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给你开的什么药,竟是一年有余了,也没见起色!”
素素也不好说是自己害怕才手脚冰冷。她眨眼从下往上看颜斐,却只见那略带青色的下巴。她放下视线,看在颜斐修长的手指上,心里静静地想:这冷只为你,你这双手,让人心寒。
太医院院主李荣很快便传了过来跪在殿外候等。颜斐放开素素坐到一旁的椅上道:“进来吧。”李荣弯身进殿,跪下参礼。颜斐道:“你是如何给素妃配的药方调理身子的,怎么到如今也不见一点起色?才不过是白露时节,素妃就畏冷成这样,你有何话要说?”
李荣跪在下面不敢往上看,颤声道:“容下官给素妃把个脉。”
颜斐轻轻敲着桌面,道句:“允了。”那一下又一下节律的声音,打在素素心里,就像气压,闷闷把她往死里逼,如何也透不顺一口气。若是让他把脉,一定能探出她此刻强而快的心悸,素素扯着颜斐的披风一转身,旋起弧度,带起一阵风,吓得李荣赶紧躲避,跪在素素脚下。素素道:“不必了,本宫此刻心烦,不想见任何人,李太医你先退下吧。”
李荣迟疑了下,询道:“皇上?”
颜斐挥手让他下去,从了素素心愿。颜斐踱回素素身旁,把她抱回怀里,温柔地给她梳着青丝,拂弄至身后,“怎么又不高兴了?”他柔柔地玩着她的耳垂,顺着脖子轻挠,“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那温热的气息就洒在素素的颈侧耳旁,脉脉如情人细语。让她想起了与颜甄那洞房花烛夜的那晚,她曾对自己说,别让她爱上那么温柔的他,却是爱上了又失去了。她拧着自己的指骨,心里道:颜斐你别再装了,那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再怎么学,再怎么扮,你也不是颜甄!
颜斐道:“怎么也和朕怄气了?连朕也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