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宁迅速地从座位上起身扶住她:“怎么了,阿姨?”
黄琦桦迈开一步,像是这才发现了莫宁,移过头来,眼睛聚焦了很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顾启元……中风了。”
莫宁只看得见她煞白的嘴唇。
(2)
顾启元是在捧趣小书店突然昏倒的,店里客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不知在那张大桌子上趴了多久。那客人在发现的第一时间打了120,医院负责联系了黄琦桦。
两人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门口的大风吹得黄琦桦长发乱飞,莫宁一直紧紧地拽稳她,抬头看她,觉得这位曾经少女一般的母亲瞬间苍老了几十岁。莫宁心里难受得发紧,在心里祈祷老天不要让那位可爱的学者发生任何不幸的事。
医生正在紧急抢救。黄琦桦连问话的力气都没有,莫宁代问了情况。又安放好黄琦桦,因为没带钱在身上,她让周一诺跑了一趟,送钱交了手术费。周一诺也是个懂事的人,见情况可能不太好,也留下来在黄琦桦身边照看着。
莫宁铺天盖地地给顾准打电话。
傍晚七点多的时候,范濛用私人手机给莫宁打电话说:“顾总现在在美国总部。”
“请把他在美国的电话给我。”
范濛说:“因为顾总这次出差没有带随行秘书,所以联系他比较困难,我刚得知顾总今天开了一整天的会,下午还和总裁发生过争吵。现在不便……”
“你告诉他,他父亲中风进了医院,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期。”
范濛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没想到莫宁找顾准是因为这样重要的事情,马上说:“好的,我尽快联系到顾总。”
莫宁补了一句:“我等你电话。”
范濛:“好。”
手术做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医生们才从手术室走出来,出来时他们各个面色沉重。在医院长椅上等了一夜,黄琦桦刚站起来又立即瘫软下去,周一诺和莫宁都搀着她,听见她颤声说:“你们……都别去问,不要去问。”
莫宁朝周一诺使了眼色,周一诺收到之后点点头把黄琦桦的脑袋埋进胸前,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似的柔声说:“不问,不问。”
莫宁起身将医生领去了一边。轻声问:“怎么样了,医生?”
那大夫戴着眼镜,先扶了扶镜框,因为这个动作,莫宁看见他紧锁的眉川,心下霎时一凉。那医生接着说:“情况很糟,病人曾经有过脑出血的病史,也一直患有高血压,按理说,应该注重调养坚持做身体检查的。”
莫宁忽然明白为什么顾准费尽心思要顾老先生做身体检查。也忽然想明白顾准对他父亲的很多作为。平静了心情,她道:“接下来……”
医生打断她:“这个你放心,我们会尽力。你们也做好心理准备,尤其还有那位夫人,不管结果如何,好好照顾她。”
“这个我知道,谢谢医生,辛苦了。”
医生一走,莫宁也有些站不住,贴着墙才站稳。她从小到大没经历过亲人的离去,对医院一直抱着一种深深的恐惧感。顾启元在她的印象里一直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先生,此次却正躺在病房里,生死未卜……
一种天命不可知的悲凉蔓延进心底。她坚持着站好,见黄琦桦正安静地躺在周一诺怀里,莫宁走近她,蹲了下去,仰脸看着黄琦桦。她的一双眼睛里毫无生气,见莫宁看她,她突然问:“几点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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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宁抬手看表:“快八点了。”
黄琦桦轻声说:“我有些饿。”
莫宁微微一笑,站起身说:“我去买些吃的。”
早晨风很大,医院附近并没有太多的食品店。往前走几百米有家卖馄饨的,有许多人正在店里摆出来的小摊上吃着早饭,他们有的很高兴地聊着天,仿佛身后那个叫医院的、关乎生老病死的地方和他们完全无关。莫宁的头发被风吹乱,她拂了拂,眼里总有涩意想涌出来。
店主乐呵呵地招呼着客人,莫宁快步走过去,要了三碗馄饨,耐心地等了十几分钟,又拎着三个袋子快步朝医院走去。在距离医院门口几步之遥的地方,手机突然剧烈震动,她一手拎起三碗馄饨,掏手机接电话:“喂?”
“我是顾准。”那端沉沉的四个字,随着秋夜的风钻入了耳朵里,莫宁突然想哭。手一松,三碗馄饨掉到了地上,滚热的汤溅在腿上,莫宁“啊”了一声。
“怎么了?”
莫宁没去管那刚被溅过的腿,握紧电话说:“没事,你在哪儿?”
“刚下飞机,哪个医院?我爸爸……”顿了顿,顾准继续说,“还好吗?”
莫宁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体谅地说:“医生刚做完手术,目前还好,我们在人民医院。”
“嗯,我马上到。”这话听起来熟悉得可怕,下午黄琦桦也说过,面对着的是同样的噩耗。莫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会这样难受,心里堵得慌,怕得慌,一想到顾老先生那张常常堆满慈爱的脸以后会变成一张死气沉沉的照片,她就心里泛酸。
馄饨没了,黄琦桦还饿着,她只得再度走回馄饨店。
重回医院,周一诺一眼就看见她,猛朝她使眼色。莫宁不明所以,快步走过去,听见细微的呼吸声。她将馄饨放在长椅上,蹲下去看黄琦桦的脸,已经是满面泪痕,眼睛却还紧紧地闭着,有泪滴从眼角滑出。
莫宁抬手极轻柔地为她拭去眼泪,说:“阿姨,饿了就吃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