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肉团子。]
苏淼淼刚刚听见这称呼时,还没有回神,迟一步才忽的想起来母亲提过,这元太子离京时她才一两岁,那时母亲给她起的绰号,就是小肉团。
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母亲这样就罢了,这身世离奇,幽深莫测……故事里最大的反派元太子,怎的私底下也与母亲是一样的毛病?
苏淼淼黑亮的眸子闪着恼火,偏偏对方只是心里的话,她便是想要反驳的也没有来由。
“你这孩子,平日也不是个腼腆性子,怎的对着表哥倒不好意思起来?”
长公主还在一旁嗔怪着催促:“快,请你表哥来府里住,你表哥写得一手好字!住进府里来还能指点你。”
谁与他不好意思了?
她现在不练字了,也不需人教!
苏淼淼欲言又止的拧着眉心,就是不肯开口,被长公主不轻不重的戳了额头。
赵怀芥的眼神又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才又转身谢过:“待侄儿扫过先师故宅,再来拜见姑父。”
长公主这才转嗔为喜:“好好好,姑母明日就派车接你去!”
他们两个倒是姑侄相得起来,脑门还隐隐作疼的苏淼淼却是愈发不满,只是母威之下,最大的反抗,也就是后退一步,默默生气。
但侧身之后,苏淼淼无意转眸,却又看见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形。
因元太子而起的浅薄不满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而心口针刺一般尖锐刺疼——
是箫予衡。
许是因为娘娘生辰,他今日穿了大红的团领衫,脚踏着白底金纹长皂靴,衣前左右都用金线绣了表示身份的蟒龙。
他素日里总是一身素净淡雅,骤然换了这样鲜艳的颜色也并不违和,反而只觉着既名贵又惊艳,配上他的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竟是格外的相得益彰。
他不疾不徐行至苏淼淼面前,面对长公主虚屈半膝,面带微笑:“见过姑母。”
不同与元太子的高山仰止,矜疏冷清,箫予衡的神情姿态都谦润的恰到好处,不必刻意,便是一种如沐春风的亲近与熟稔。
即便是不久之前,还为了女儿迁怒过对方的长公主,面对这样的箫予衡,也说不出什么过分话,只是比往日冷淡了些:“哦,是予衡啊。”
“母后命我来请姑母。”
箫予衡却似对这点冷淡都丝毫未察一般,起身之后,又将目光看向一旁,轻声叫了一句:“淼淼?”
苏淼淼的指尖一抖,紧紧咬着下唇,没有吭声。
箫予衡:“妹妹这是还在生我的气?”
长公主将女儿护在身后,面色更冷:“这是什么话?小孩子家家,难不成我这女儿还敢冒犯殿下不成?”
这话面上像是教训苏淼淼,但任谁都能听出,这分明是在为女儿撑腰,质问箫予衡。
箫予衡微微低头,声色惭愧:“是我的错处,前些日子苏姑娘落水,我恰逢其会救人,淼淼也在场,只怕是有些误会。”
说着,他又垂眸看向苏淼淼,声音低沉:“淼淼,你我相识多年,我是什么样人,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些许误会,你实在不该这样想我。”
低沉的声响仿佛径直穿透耳廓,苏淼淼无法自控的看着面前人,那晕眩般的欢欣与陶然又一次浮现在心间。
在这样微醺般的陶然中,苏淼淼甚至压根没有发现,箫予衡隐隐是将她的生气归因于嫉妒,明里暗里将她归成了不顾亲姐性命、一味胡闹的无情之人。
她心里最在意的事,从始至终其实也只有箫予衡蓄意伤人,又假作好人这一件,听着这样的解释,她怀疑的也只是这一桩。
当真只是误会吗?
的确……衡哥哥,怎么会是那样的小人呢?她也并没有亲眼衡哥哥挥出了湖石,或许衡哥哥只是看见了姐姐跌落,急于救人,脱衣捋袖时挥了挥胳膊,她只是心头成见,才误会了君子?
毕竟,连亲身经历的姐姐,都说了腿上的伤也只是她意外磕出来的,不是吗?
她若是只为了一点误会,就这样放弃衡哥哥,一定会是她终生的遗憾!
苏淼淼其实已经犹豫迟疑了,只是心底还隐隐觉着不对。
这不对就像是藏在十几层褥垫下的硬石,看起来已经足够舒适绵软,但总有什么东西猛不防出来硌你一下,让你无法全然放松。
箫予衡声音醇厚温柔,又一次叫道:“淼淼?”
“衡哥……”
苏淼淼怔怔抬头,正欲开口,又听一道清泉般的冷冽男声:“长公主,晚辈这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