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博士什么也没说,他缓缓向后退去,退到了恒温器旁。恒温器是薄铁皮制成的平行六面体,借着电动机带动搅拌器转个不停,使内部的水永无休止地团团打转。而位于下方充作热源的电灯泡,则随着水银继电器一开一关的“喀哒”声,发出时明时灭、令人心神涣散的闪光。
“好的,那么,这个斑点以前就有吗?”说完,史密斯博士伸出手指,轻轻刮着位于恒温器侧面、接近顶端的那个斑点。事实上,那是个钻透铁皮的完美微小圆孔,它比恒温器的水面还要高出一点。
年轻化学家睁大了眼睛:“不,博士,它以前绝不在那里,这点我可以保证。”
“嗯,另一侧也有一个吗?”
“哼,没有才见鬼呢。我的意思是有,博士!”
“好吧,你过来这里,从这两个小孔看出去……把恒温器关上,拜托,就保持那个姿势。”他一根手指按在墙壁的小孔上,“你看到了什么?”他叫道。
“我看到你的手指,博士,那就是小孔的位置吗?”
史密斯博士并未回答,他故作冷静地说:“向另一个方向看去……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看到。”
“可是原来盛铀的那个坩埚,刚才正好就放在那里。你看到的正是那个位置,对不对?”
“我想是吧,博士。”回答得很勉强。
实验室的门始终没关上,史密斯博士瞥了一眼门上的门牌,再以冷漠的口气说:“坚宁斯先生,这绝对是最高机密,你不可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明白吗?”
“绝对不会,博士!”
“那么,让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们去请放射处理人员来检查这个地方,你我都得在医务室关上一阵子。”
“你的意思是,放射线灼伤?”年轻化学家脸色发青。
“我们很快就会知道。”
结果,两人都没有放射线灼伤的严重迹象。红血球数量正常,发根也未显出任何异状。恶心的感觉最后被诊断为心理作用,此外也没有其他症状出现。
而在整个研究所中,不论当时或是后来,始终没有任何人提出解释——坩埚中的生铀虽比临界量少很多,而且没有受到中子轰击,为何竟会突然熔化,并辐射出可怕而影响深远的晕光。
唯一的结论是,核物理学还有古怪而危险的漏洞存在。
史密斯博士最后虽然写了一份报告,却没有完全照实叙述。他未曾提到实验室中出现的小孔,更没有提到它们的大小——最接近坩埚原来位置的小孔几乎看不见;恒温器另一侧的小孔则稍微大些;而墙壁上的那个小孔——与那个可怕位置的距离是恒温器的三倍——却足以穿过一根铁钉。
一道循着直线扩散的光束,沿着地球表面行进数英里之后,地球的曲率才会使它充分偏离地表,而无法继续造成危害。但在此之前,它的截面已能有十英尺宽。等到偏离地球,进入虚无的太空后,它还会继续扩散,强度则不断减弱,成为宇宙结构中奇异的一环。
他从未将这个奇想告诉任何人。
他也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说事发后第二天,他人还在医务室中,就特地要来早报,仔细读着每一条新闻。至于想找什么消息,他心里完全有数。
可是在一个大都会中,每天都有许多民众失踪。并没有人带着一个荒诞的故事,大惊小怪地跑去找警察,说在他的眼前,有一个人突然消失。至少,报纸上没有这样的记载。
最后,史密斯博士强迫自己忘掉这件事。
对约瑟夫·史瓦兹而言,它则是发生于两步之间的变化。他当时正抬起右脚,想要跨过那个“褴褛安妮”,突然间却感到一阵昏眩。仿佛在这么短的时间中,一股旋风便将他举起来,使他感到内脏好像全部翻出体外。当他的右脚再度着地时,他重重吐了一大口气,觉得自己缓缓缩成一团,同时滑倒在草地上。
他闭着双眼,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重新睁开眼睛。
这是真的!他坐在一片草地上。可是在此之前,他正在混凝土的道路上行走。
所有的房舍都不见了!先前那些白色的房子,每一栋前面都有草坪,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现在全部不见了!
他坐的地方不是草坪,因为这片草地太过茂密,而且未经人工修剪。此外周围有不少树木,许许多多的树木,而远方地平线上还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