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上了马车出了镇子,杨就连任务文本这个程序都懒得搞了,直接“千里传音”,要求她想办法把“冯·阿尔方斯”这个驱魔人马甲塑造成有悲剧色彩的“英雄”,顺带把“冯·阿尔方斯”这个驱魔人曾跟金币教会守夜人合作过这件事弄成铁一般的公开事实——她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次等到“游戏”里天黑再上线,杨居然用这么一点都不“NPC”的、生活化的语气跟她沟通……显然,这家伙有意摊牌了。
脑子里的男人声音轻笑了下,道:“对于这点,你们的智囊团应当已经有所判断了吧。”
赵蓁蓁再度陷入沉默。
不是无话可说,而是她掌握的情报不够,一时间难以判断杨的底线。
衡量了下,赵蓁蓁决定暂时不必急于探究杨的底细——既然对方表露出沟通接触意向,那么双方进一步加深了解、坦诚相见(亮出底牌)是迟早的事;贸贸然打探激怒对方,反倒得不偿失。
华夏人,从不缺乏耐心。
确定路线,赵蓁蓁便迅速找到当前与杨保持友好合作关系的定位——既然杨如此一番辛苦将这个世界伪装成游戏,那么站在友方立场上,自当释放友好信号,提供相应配合。
换言之,继续保持现状。
于是赵蓁蓁完全不追问杨的真实身份,而是道:“这次任务的关键点,是金币教会?”
她之前丢掉这个驱魔人马甲时,杨曾经示意过少年布鲁克主动告知金币教会“封印物”已经被他截胡。
赵蓁蓁用膝盖想,都猜得出两个要点:一是那件“封印物”对这个世界的土著非常重要,只有落到杨手上才能让金币教会死心。
二是,金币教会毫无疑问会迁怒“冯·阿尔方斯”这个驱魔人马甲——而这,是杨有意为之。
杨秋非常欣赏这位女士对双方间合作尺度的精准把握,坦然道:“不错,因某些历史遗留问题,金币教会并不愿意与我扯上干系,而我需要金币教会的友谊,哪怕是表面友谊。”
赵蓁蓁:“……”
把泼人家脏水这种破事说得像是只是想跟别人交朋友……这厚颜无耻的程度,不去竞选美利坚总统真是可惜了。
“总而言之,硬赖上金币教会就行了,是这个意思吧?”赵蓁蓁避开大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因纳得立城北城门。
“不错。”脑子里传来的声音像是很欣赏赵蓁蓁的理解力,愉快地道,“金币教会并不比这个世界的其它教会好多少,不过金币教会有个我个人相当欣赏的优点,就是足够务实,不那么食古不化。只要好处大过坏处,他们的神官会愿意捏着鼻子忍下不满。”
“这个世界”这种话都说出来,听在赵蓁蓁耳朵里,等于杨承认他就是地球人了……
赵蓁蓁忍住了追问对方到底是不是华夏人的冲动,问起另一个她非常好奇的问题:“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吗?”
“有。”杨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回答了她的问题,“不过,所谓的神祗只是某种强大的非一般存在罢了,并非地球宗教为虚构神明权威而吹嘘的无所不能。”
这种极其渎神的言论,换个听众估计得把人家吓死,在赵蓁蓁这里倒是接受良好。
“邪神又是怎么回事?”赵蓁蓁又问道。
若邪神只是杨编出来的、只存在于玩家了解中的“流放镇主线剧情背景”,那赵蓁蓁不会问这个问题。
但是吧……报纸上有邪教生事的报道、还不是一期两期;流放镇镇政厅的档案室里甚至还有两份几十年前本地邪教祭祀引发的案件记录,这就不是“编出来的游戏背景”能解释的了。
“你看过因纳得立日报吧,本年度的纪年是新纪1032年。这个世界的习惯,以出现诸神之战后新旧神祗交替的年份,重头计算纪元。”杨的回复依然很爽快,“神祗并非永恒存在,每隔千年或数千年一次的诸神之战,会有数量不等的神祗陨落,神格崩解、回归世界法则变成魔力元素的一部分,主体意识则堕入无尽虚空。”
“陨落的神祗一旦丢掉正神地位和大量信徒,无论之前掌管的神职为何,都会在岁月流逝中逐渐失去神性,步入疯狂。”
“疯掉的神祗仍然会本能地往物质位面投射意志、发展信徒,祂的疯狂也会因此污染信徒,对于脆弱的人类而言,神祗倒灌给他们的疯狂意志是无法抵御的。”
“这些陨落的古神,即是邪神。”
赵蓁蓁听得一脑门的冷汗。
杨连自己的地球人身份都承认了,自没有撒谎必要。
换言之……这确实不是他编出来的游戏背景,而是现实!
“这岂不是说,真实存在的邪神,相当多?”赵蓁蓁道。
“数之不尽。”杨言简意赅。
顿了下,杨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句:“除了崇拜邪神外,对于这个世界生存的生物而言,吸纳魔力、与受感染者接触、或是碰触到不可碰触之物,也会导致精神污染。”
赵蓁蓁轻轻吐了口气……
她当然听得懂杨的暗示——专家组的年轻人兴致勃勃策划的“终有一天要亲身踏上异界土地”计划,可以宣告终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