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路冷漠地拒绝了师弟不靠谱的提议。
但显然,仅仅两个字都喝止不足以打消燕处的热情,他越发兴致勃勃地规划起来,甚至还勉为其难地将分账改成了“四六”。很显然,他这几年掌门也不是白干的,说起计划来有模有样的,一听就没少拿官话套路别人。
楚路没理他。
这是个越搭理越来劲的人,一开始表明态度就行了,等他闹够了觉得没趣了,自然会停下话题。
只不过对方这次兴致勃勃的有点儿久,一直到两人循着那咒留下的残秽踪迹找到了目的地,未免惊动目标,他才勉勉强强住了嘴。
持续时间太长,以至于就算燕处闭了嘴,楚路耳边仍就有嗡嗡响的错觉。
楚路:……失策了。
该从一开始就直接用禁言咒的。
*
寻着那咒找到的地方有些偏,若说徐家的亭台楼阁是这津宁镇上最富庶最贵气的地方,那这片蓬布枯枝撑起来的棚屋便是与之截然相反的存在。
不过,他们来之前也有所预料。
施咒总要付出相对等的代价,想要一个人死,那自然也要拿另一条命来填。
以命换命的法子,若非被逼到走投无路,谁会豁出去呢?
两人一狐最后停在一间尤为破烂的矮棚旁,这地方自是没有门的,一块破布挂在上面撑着的横木上,聊胜于无的遮挡了一下夜间肆虐的寒气。
那咒的另一端便是在这里了。
师兄弟两人对视一眼,燕处上前了一步,轻敲了敲旁边撑起这屋子的木头柱子,指节敲在木头上的声响不大,但是只是手指碰触这轻微的力道却带着整间棚屋都摇晃起来。
后者确实是燕处没想到的,他忙掐了个决、把这个摇摇欲坠随时可能会塌的破棚子稳固起来。
不过刚才那点动静,已经足够惊动里面的人了。
掀帘出来的是一位妇人,五官周正、看上去底子不错,只不过这会儿人瘦得都有些脱形了,那双眼睛勾搂在眼窝里、眼神是没有一丝神采的木然、整个人都带着股沉沉的死气。
更为可怕的是,她的右半张脸上是狰狞纵横的疤痕,这会儿虽然已然愈合,但仍旧能看出当时是怎样的可怖……大半夜的出来这么一个人,要是换个人来,这会儿恐怕已经大喊着“鬼啊!”落荒而逃了。
但眼前这两人连真的厉鬼都见过好几回,自然不会被这阵仗吓着,只不过这次,连惯常口没遮拦的燕处都沉默了。
看那妇人脸上的疤痕方向,那分明是自己动的手……能逼得一个女子自毁容貌的,还能有什么事儿呢?
在某些方面上,徐家少爷跟他那死去的爹真是一脉相承。
薄云被风吹散,其后月光洒下,照亮了这棚屋前小小的一角。
看清两人装扮后,那妇人怔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木然的眼神突然显出些光亮。
女子侧身福了一礼,纵然这会儿衣衫褴褛、却也能看出曾经的教养,“妾身见过无常二爷……还请二爷宽宥,容妾再回去看当家的一眼。”
楚路:“……”
燕处:“……”
在经历了出门被人当神仙后,这会儿又被当成了鬼差。
真是短短一晚上功夫,天庭地府走了个遍。
只不过这一次就连燕处也没什么打趣的心思了,他拦了拦欲要开口解释的楚路,示意师兄进去再说。
毕竟这会儿还在外面、人多眼杂,倘若被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动静。
两人随着那妇人进了这棚子。
棚子低矮,进来的两人都得稍稍低着头才不至于顶着顶棚,而里面的空间亦是逼仄,加了两个成年男人往里一杵,好似连下脚的地儿都没了。
不过那妇人这会儿却无心在意这些,她脚步踉跄地走到棚屋一角稻草铺的“床榻”旁,拉住了上面正昏迷的男人的手,她张了张嘴好像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却只归于无声的哽咽,似乎是撕心裂肺哭得太多、这会儿连哭都哭不出声。
那无声的沉痛让跟进来的两个人都一时沉默下去。
女子哭过之后,转身看了来,“敢问无常二爷……我当家的寿数还剩多少?……若、若是……我夫妇二人可否同行一段?”
她虽是强自压抑着,但是语气还带断续的哽咽。
楚&燕:“……”
这还真的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