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傲绝的一剑,是宿命的一剑。
但崇轩却丝毫不动。他的身躯仿佛是一片空无,浑不在天地之间。无论命运或者轮回,都无法约束。他的目光越过千山万水,停留在郭敖的剑上。
却没有任何一柄剑,能够穿越过万水千山。
郭敖忽然就发觉他与崇轩之间的距离,竟变得无比遥远。他甚至不确定,崇轩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上!
但崇轩却一动不动,只是身上腾起了一缕极为隐秘的红光。夜色隐微,烟雨凄迷,这红光就仿佛是一只含了幽怨的眼眸,在静静凝视着。一凝视间,就渡过了千万座山,千万条水。
这就仿佛是一场幻梦,紧紧笼罩在郭敖心头。郭敖不禁有一丝茫然。
轻轻地,崇轩的声音穿了过来:“你败了。”
郭敖心中一股怒火莫名地腾起,他嘶啸道:“我没败!”
崇轩的声音更加空灵而缥缈:“传说真正的春水剑法乃心剑,而不是有形之剑。你敢弃舞阳剑而用碧水剑,说明你已悟通了第一层。但你仍执着于用剑,还未通达最高境界。此时你的心已乱,你伤不了我。”
郭敖的心慌乱了起来,他知道崇轩并没有骗他,因为在那个幻梦中,崇轩与他的距离不断地拉大着,这预示着两人修为之间的差别天差地远。但这怎么能够?
他已修成了真正的春水剑法,他本该天下无敌才是,一如当年的于长空。
他怎么可能还未出手就败给了崇轩?
岂能如此!
他的双目中倏然燃起了一阵熊熊的烈火,碧水剑仿佛受到了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的感召,嗡嗡颤动了起来。剑锋缓缓上举,平郭敖眉峰而立。
郭敖的心激烈地冲荡着,但他却竭力压下那份山呼海啸般的恐惧,全力运转着手中之剑。恍惚之间,那柄剑也在反抗着,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在阻挠着他这一剑,但郭敖却决定将他刺出。
因为若是他在此刻放弃了,他将永远无法摆脱崇轩的阴影!
崇轩似乎是在叹息:“你应该找个更好的时机的,等你的剑法圆融自主之后,也许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但现在……”
他语气平淡,并没有刻意地轻视郭敖,但郭敖的心却在一瞬间感受到巨大的羞辱。他的剑剧烈地颤动着,忽然刺了出去。
他的心已乱,但剑法却丝毫不乱。这一剑盈贯着他所有的羞辱与尊严,竟也有种沛然不可御的庞然之势,向崇轩怒压而下。
这一剑搅飞了烟雨,断送了浓抹淡妆。
崇轩的脸色稍变。他忽然想起,郭敖名垂江湖的,不是他的剑法,而是他的狠。
郭敖的剑法也许不如凌抱鹤,但两人交手数次,反而是凌抱鹤稍在下风,便是由于郭敖的狠。郭敖一旦狠起来,身可以捐,命可以不要,天可裂,地可崩!
而现在,巨大的耻辱感显然已经激发出他的狠意,此时的郭敖,已与剑合为一体,傲然立于人间万象之外。这一剑,以凄迷烟雨为自己的光芒。
一声嘹亮的鹰鸣声破空而起,崇轩身上的红光倏然变浓了起来,将这一剑带起的光芒也尽映成了赤红。于是似乎整座城隍阁都笼罩在这种红中,郭敖的身形连绵飞舞,腾旋在红之中,陵压三千丈,一剑刺下!
啪的一声响,崇轩腰间衣带被这一剑的威压斩断,他的衣襟凌风飞舞而起,而他的人也被这一剑推动,倒退了两步。
碧水剑宛如一泓碧水,沉在崇轩身前。
红光宛如实质,将剑光托住,两者宛如凝固了一般,抵在两人中间。郭敖心中的悲愤之气也不由得一歇。
他逼退了崇轩,这个在他心目中本高不可攀的存在,并不是神,也一样可以被他的春水剑法逼退。
那剑法,本就是传自无与伦比的于长空,自然可以逼退任何人。郭敖一念及此,信心陡然一盛。他有把握击败任何人!
冷啸声中,他硬生生地又踏上一步,剑上碧芒宛如流萤般炸开,将他右臂包住,向崇轩切了过去。这一剑,更狠,更快!
一声惊呼从郭敖背后传来:“不可出剑!”一道人影猛然自供桌后跃起,拉住郭敖的手臂,硬生生地将他拉退了一丈。
崇轩一拂袖,红光消隐,他的面容前所未有地严肃起来,盯住窜出的那人。柏雍脸上却仍旧是那副漫不在乎笑嘻嘻的样子,身上一袭劲装,头戴英雄巾,十足的江湖好汉装扮。
他不住嘴地埋怨郭敖:“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么?不要出手!我埋伏在供桌后面,只要他将灞雨环放在供桌上,就是我们的了。你只需找个借口溜走就行了,我自然有办法脱身。计划得好好的,为什么你总是忍不住呢?”
是的,柏雍与郭敖早就计划好了,这一战本就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要一定取得灞雨环,就必须要使诈。使诈的手法就是郭敖用舞阳剑将崇轩的灞雨环诳出来,然后由早就埋伏好的柏雍盗走。这个计策很简单,但越是简单的计策,便越容易得手。
崇轩脸上并没有讶异,他盯住柏雍:“阁下身手当真了得,竟能挡住剑神的全力一击。”
柏雍笑嘻嘻地道:“剑神算的了什么?就算是你,虽然早就练成了血魔搜魂术,更将血鹰衣穿在了身上,但要想杀了我,还是不可能的。山人自有妙计,不过不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