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牛车拉棺我挑着灯笼,又往池塘的东边走了几步,就见在水面上,忽然出现了三个男人的影子。只见这三个男人的影子,都穿着寿衣,脸上却没有蒙脸纸。我只用眼睛瞟了一下,就立刻认出了这三个人,这就是前几天、我们村里死的三个壮汉!他们和二虎哥一样,都是王张氏坏了祠堂的风水后死的。可让我意外的是,他们三个的魂魄,居然也在这里。就在这时,一阵北风吹来,我忽然闻到了一种特别的腥味。这种腥味,对我们盗尸人来说,实在是都太熟悉了。这是古尸和尸鬼身上的气味,这种气味很特别,有点像鱼腥味和尸臭味混在一起的气味。但更特别的是,这种气味不沾人。气味不沾人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当用手摸古尸时,古尸身上这种腥味,一点也不会沾到你手上,或身上。因为这是阴间的气味,阴间的气味,不沾阳间的人。古尸和尸鬼上的气味,就是阴间的气味。但阳间的气味都会沾人——比如身体碰到鱼,就会沾上鱼腥味。而且阴间的这种气味,只有在夜里,手拿招魂幡,或者身穿丧服时,才能闻到。如果不拿招魂幡,不穿丧服,是绝对闻不到的。所以我们这些盗尸人,在夜里找没腐烂的古尸时,经常会拿个招魂幡,或者干脆穿上丧服。但也有的盗尸人,会觉得手拿招魂幡,或者身穿丧服不吉利,他们就只能用其他的方法找古尸了。这突然出现的尸鬼身上的气味,说明有个尸鬼在北面,只是这里是“冥水池”,尸鬼不敢过来罢了。我好像忽然明白了,这些魂魄,之所以躲在这里,就是害怕尸鬼捉他们。二虎哥的魂魄,不往北面的坟头走,肯定也是知道了北面有个尸鬼。今天夜里,我正好没拿那根武将的腿骨,如果真的遇到尸鬼,还真对付不了。而这个尸鬼,很可能就是王张氏。看来二虎哥的尸体,只有躲在这里最保险,要不然,很可能会被尸鬼抓走,那下场可就惨了。“二虎哥,既然有尸鬼要捉你们的魂魄,那你就暂时躲在这吧,你放心,我明天会把你的葬事,办得风风光光的。”
听我这么一说,二虎哥在水中的影子,连连点头,然后还跪下给我磕了个头。这时,雪花变大了,看来又要下场大雪。第二天,雪下了厚厚一层,而且还在下,不过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出殡的日子只要一定,就绝不能改,别说下雪了,就是下刀子、下火,也要按时出殡。俗话说“阳间的事情没有定规,阴间的事情没法后悔”,出殡改日子,是非常不吉利的,有道是“出殡日子改一天,家人折寿要五年”。所以几乎没人敢改出殡的日子。因为村里接连出事,所以来送葬的人,只有七八个,都是附近的邻居。要是在平时,死者从灵堂到坟地,最好要用人把棺材抬过去,而不要用车拉。从灵堂到坟地这段路,叫“往生路”,是死者在阳间走的最后一段路,所以走这段时,有很多讲究。比如,这段路不能走太快,也不能走太慢。如果走太快,把死者急急忙忙送到坟地里,这就像是盼着死者早死一样,这叫“走快命”,死者下辈子投胎转世后,命就长不了;但如果走的太慢,也很不好。因为走得太慢,死者来世为人后,心跳、脉搏就会变得比一般人慢,这叫做“走慢命”,这样也会短命。所以不管是走太慢,还是走太快,死者转世为人后,都会短命。因此,抬棺材的速度,非常关键,一定要掌握好。几乎每个村里,都有专门的葬把式,来掌握抬棺材的速度,谁家出殡,一定要找个懂行的葬把式。但村里一连死了四个壮年人,早就人心惶惶,更没人愿意帮别人操办丧事了,所以在送葬的八个人里,就我懂阴阳之事了,自然也由我来做葬把式。现在下大雪,人又不够,用人抬棺材,是不可能了,只好找了个牛车,把棺材放在上面,让牛拉着棺材去坟地。根据我们这里的风俗,下葬的时候,坟穴周围千万不能有牲畜之类的,如果万一被狗或者羊,看到死人下葬的话,一定要把这种狗或羊杀掉。看到人下葬的牲畜,是千万不能留的。因为人下葬的时候,阴间的门会打开,阴间之气,会从牲畜的眼睛,传到牲畜的身上,牲畜的身上一带这种阴气,就容易招来孤魂野鬼附体在它们身上。我们村东有一家,一天半夜时分,听到从院子里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哭声。那家人起来一看,发现这种哭声,竟然是他们家的狗发出来的。他们后来才知道,这只狗见过人下葬,沾了阴间的阴气,所以孤魂野鬼,就附体在这只狗身上了。他们就赶紧把那只狗杀了。因为牛通生死,比如宰牛的时候,经常能看到牛会流泪,所以如果让牛知道自己是送葬的,那引起的麻烦可能会更大。甚至它的魂魄会抢着进阴间的门,想转世投胎做人,不再做牛了。所以必须用黑布蒙住它的眼睛。因此,用牛拉着棺材去坟地时,一定要用黑布蒙住牛的头。几个人把二虎哥的棺材,抬上了牛车,这头牛由我牵着,并且由我来控制牛走得速度。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在灵柩出门前,二虎哥的儿子,必须在棺材前,把一个瓦盆摔碎。摔瓦盆时,最忌讳头一次摔不烂。如果第一次摔不烂瓦盆,就代表阴间不收这个魂魄,这个魂魄会变成孤魂野鬼,一家人都会跟着倒霉。所以大家搬来一块石头,放在门前的雪地上,嘱咐二虎哥的儿子用瓦盆照着石头上狠狠砸。不管怎么样,头一次一定就要把瓦盆摔碎,而且越碎越好。二虎哥的儿子今年刚十二岁,是个挺懂事的孩子。听完大人的嘱咐,孩子点点头,咬了咬牙,举起那个瓦盆,使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往石头上砸去。就听“砰”的一声,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真是让人做梦也想不到——瓦盆不但没烂,还把石头硬生生砸成了两半!我吓得浑身一哆嗦——这可是大凶之兆!这种出殡用的瓦盆,也叫丧盆、阴阳盆,本来很松软,还没瓷碗结实,别说砸在石头上,就是砸在地上,也能摔的粉碎。但这个瓦盆却把石头砸开了。如果瓦盆摔不烂,反把石头砸开,这叫“阴胜阳”,一旦出现这种怪事,那出殡的这家,将要有塌天大祸。在场的每个人都吓得脸色苍白。我镇定了一下,连忙捡起地上的瓦盆看了看,只见那个瓦盆连条缝都没有,完好无损。我的额头渗出冷汗来。“昊天叔,这是怎么回事?”
二虎哥的儿子怯生生的问我。“孩子,遇上点麻烦,你敢不敢用额头把这个瓦罐磕碎,最好还要流出血来,这样才能给你们家消灾避祸。”
这是我唯一知道的破解之法,至于能起多大作用,那我就不知道了。孩子懂事的点点头:“昊天叔,我听你的,我不怕疼。”
我把那个瓦罐放在雪地上,二虎哥的儿子跪在地上,用额头狠狠地往瓦罐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