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到了韶音的手里。
为了跟罗清影暗通款曲,萧寒煜在京城安插了探子,专门负责打探宫中消息,以及在他和罗清影之间联络传讯。
那封信经由探子之手,送往汉州。又经由汉州,送来了肃州。
这是韶音的地盘。人还没进城,就被她杀了。信,自然也截下了。
这是一封措辞委婉的信。罗清影素有才女之名,又岂会大大咧咧、直白冲动地在信中质问“你是不是跟别人好了”。更何况,她还不傻,知道这封信落在别人手里,会有什么后果。
所以,这是一首哀怨诗。哀怨春花早逝,美好难存,曾经陪她一起站在树下看花雨的良人,明年是否还会在?
这封信只有到了萧寒煜的手里,其中暗藏的婉转心思,幽怨情意,才会重见天日。到了别人手里,就只是一首闺中哀怨诗而已。
“你留着它做什么?”见她没有销毁,而是随意收进袖中,灰总有些好奇。
韶音便道:“会有用处的。”
夹一夹马腹,轻喝道:“驾!”悠哉悠哉,回了城。
萧寒煜不知道此事。对京中的情形,也一无所知。
罗清影就更不知道了。
她本来就没有自己的人,和萧寒煜的一切来往和瓜葛,都是萧寒煜的人在暗中牵线。送出那封信后,她便在宫中日日苦等,却不料,迟迟收不到回信不说,竟连送信人都见不着了,不禁一颗心沉了下去。
皇上素来喜爱她,见她闷闷不乐,便想方设法哄她展颜。
罗清影的心不在他身上,每次见了他,都是应付而已。她日日愁眉苦脸,伤心哀怨,这些情绪都从她清凌凌的双眸中透露出来,皇上又怎么会看不出?
他原先爱她清丽脱俗,从不跟其他女人一样,见了他就喜笑颜开,奉承讨好。但是时间久了,还是有些索然无味。于是,哄过她之后,就去了别的妃嫔宫中。
罗清影自然是知道的。她以前从不在意这些,皇上去其他妃嫔宫中,她只有高兴的份。但是现在,萧寒煜那边迟迟没有回信,令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就连皇上宠爱其他妃嫔,她也忍不住想——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就只会嘴上哄人。皇上是这样,口口声声喜爱她,却根本没断过对其他妃嫔的宠爱。萧寒煜也是这样,说好了让她等他,结果他自己喜欢上了枕边之妻。
她过于伤心,不多久便衣带渐宽人憔悴。皇上到底是怜惜她的,便又带她出宫去,想让市井的热闹感染她一下,不要整日愁眉苦脸的。
结果,就听到陈王和陈王妃的恩爱日常。
“想陈王也是大好男儿,却一刻也离不得他的王妃。王妃要回肃州探亲,他后脚就追过去。王妃要出门喝茶听戏,他次次陪伴在左右。”
“听说陈王妃要赏赐一名唱戏好的伶人,陈王还吃醋了呢!”
“哈哈哈!也就是陈王,我家婆娘胆敢看其他男人一眼,我大耳刮子扇她!”
“噫!王老粗,你糊弄谁呢?打量谁不知道,你天天不洗脚,被婆娘追打得满院子乱窜?”
“哈哈哈哈!”
茶馆里传来一阵哄笑声。皇上也忍不住笑起来,他觉得这些平凡的老百姓,日子过得真实而朴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比宫里那些花团锦簇下的肮脏和算计好太多了。
“爱妃觉得如何?”他斟了一杯茶,笑着问身边的罗清影。
罗清影脸色煞白,嘴角僵硬地扯动着,想说什么,但根本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扭曲而古怪,把皇上吓了一跳!
“爱妃,你怎么了?”他急忙握住她的手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罗清影勉强笑笑,垂下眼睛,一副不胜疲惫的样子:“只是,有些累了。”
“好,那我们回宫。”皇上连忙扶着她站起,坐上特制的马车,加速赶往宫中。
回了宫里,罗清影的脸色丝毫没见好转,甚至唇瓣失去血色,眼角隐隐沁出泪光,揪着心口,似是犯了心疾。
“来人!传太医!”皇上急忙叫道。
太医来了,为淑妃诊过脉,犹豫了一下,说道:“娘娘身子柔弱,不宜多思。”
其实罗清影的身体根本不柔弱。她自小被宠爱长大,谁敢怠慢她半分,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有精力冲至马蹄下救人。只是,她近日忧思过重,郁痛伤身,脉象就有些……
“下去吧。”皇上皱起眉头,摆摆手让他退下。
再看一脸苍白,眼神呆滞,仿佛神游天外的罗清影,他表情渐渐狐疑。
诚然,他不是一个精明强干的皇上。但,他却是个正常的男人。身边的女人是不是爱着他,一颗心在不在他身上,他还是能清楚感觉到的。
从前皇上不在乎,因为他不缺女人,便想这样哄着她,早晚把她的心捂热。但是现在,他不禁有些恼怒——她究竟在为谁日日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