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杳回答不了摄政王的问题。
她总不能告诉他,与他春风一度的姑娘并不是嫌弃他,而是担心如果嫁给他,一年之后会死于非命。
死的时候太痛了。
不仅是她痛,他也痛。
她只是想换一条命运轨迹。
也许这样的话,她不会死,他也不会死。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起度春风的姑娘会逃走,只以为那是嫌弃他。
旁人也不理解,苏念杳已经听见不少宫女内侍在偷偷议论怎么会有人连摄政王都不愿意嫁,除非那女子是有夫君的。
越说越邪乎,就如槿香所说,太后也在密查此事,盘问了不少宫人。
“太后也派人问你了吗?”苏念杳问。
“问了,奴婢那晚和崔妈妈、玉香在一起,并未到景福殿附近去。”槿香停了一下,“所以,奴婢绝无可能知道与摄政王私会的佳人是谁。”
她后面一句话,好像是特意强调。
苏念杳看着槿香。她这两天病得昏昏沉沉,吃了汤药后更是迷糊,但清醒的时候仔细去回忆,还是能想起一些细节来。
比如,槿香帮她把中衣的领子重新系一遍,还特意让宫女给她挑交领的襦衣。
比如,太医问她哪里疼,当时她神智不清,险些指向自己最疼的地方,是槿香及时握住了她的手,说她心疾发作了。
苏念杳不知道槿香是怎么发现的,或许是救她的时候看出了她实际是会凫水的,也或许是看到了她锁骨上的红痕。
槿香知晓了她的秘密,却在太后问话的时候选择了帮她遮掩,苏念杳承这份情。
她抿了口茶,笑道:“之前崔妈妈说你想去尚食局?你在膳食上颇有天分,兴许能做到尚食的位子。”
尚食是女官,官居正五品,在后宫中也算是高位了。
苏念杳常常跟小皇帝一起用膳,只要在合适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夸几句,就能把槿香往那个位子推一推。
在后宫中,正五品的女官比不受宠的后妃还要体面得多,还不用卷入后妃争风吃醋的漩涡。
苏念杳给出了承诺,算是报答槿香的维护,槿香却摇了摇头,低声道:“若是苏姑娘不嫌弃奴婢粗手笨脚,奴婢想到苏姑娘身边服侍。”
苏念杳愣住了,讶异地说道:“我在宫里待不了几年了。”
按照规矩,小皇帝及冠之后就不用再上课,她这个伴读也就可以离宫了,来她身边是没有前途的。
玉香想到她身边来,并非看中她伴读的身份,而是看中了她将来会做皇后。但苏念杳自己知道,她是当不了皇后的,而槿香既然猜到了她跟摄政王的关系,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奴婢惟愿,姑娘能跟崔妈妈一样,平安离宫。”能活到离开皇宫的时候,能平平安安地走出去。
苏念杳明白槿香的顾虑了。
之前,她是小皇帝的伴读,自幼就陪在身边的,在旁人的眼里,算得上青梅竹马两情甚笃,她在宫里确实很安全。
但是现在她和摄政王有了私情,相当于背叛了小皇帝,在槿香看来,她已经不再安全了,所以才会说出希望她和崔妈妈一样能平安离宫的话。
苏念杳叹了口气,前世,她和崔妈妈倒是都离宫了,但也委实算不得平安。
有了槿香和崔氏照顾,苏念杳这次风寒好得很快,小皇帝见她脸色转好,催着她陪他去上书房,“苏苏不在,只朕和董章两个上课,好无聊。”
苏念杳一点都不想去上书房,以前是首辅和次辅轮流给小皇帝上课,但现在摄政王回来了,上课的换成了摄政王,主要给小皇帝讲解行军兵法以及周边各国武力的强项和弱点。
对于讲解什么内容,苏念杳并不关心,反正老师也从来不提问伴读,她只是……不想见到摄政王。
距离那晚已经过去好几天,她身上的痕迹都在药膏的作用下消褪,摄政王脸上的牙印估计也没了,一切都了无痕迹。
但苏念杳总觉得心虚,她觉得自己像是轻薄了良家子的纨绔,因为不想成婚,不愿意承认,也不敢去见被自己轻薄的人。
不过她是伴读,再怎么不愿意,也得陪小皇帝上课。
苏念杳磨磨蹭蹭,卡着点来到上书房,站在院子里,盯着那门口,有点抗拒。
身后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怎么,那里面有洪水猛兽?”
“可不就是——”苏念杳差点咬到舌头,连忙改口,“殿下真会说笑,皇宫之中,怎么会有洪水猛兽呢。”
摄政王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