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穹窿顶的钟乳石看,头脑一片空白。足足看了十秒钟,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死,而且仰面躺在自己的小船上。
我抬起一条触须,温暖柔和的白光在触须的每个吸盘上闪烁。
头已经不痛了,但我知道我的痛苦朋友并未远去。它就像一只顽强的章鱼,牢牢吸附在我的头脑里,只是暂时缩回了我意识海深处的某个秘密巢**,等待时机卷土重来。
我支撑着站起来。尽管这无比困难,但我还是成功了。
“站着别动,”一个陌生的声音操着口音生硬的地底通用语说。
我转过头,看见我的食物就站在我背后,警惕地看着我,手里提着一根简易的四头鞭。
这件武器其实是小船做缆绳用的麻绳。半精灵将绳索反复折叠成八英尺长的绳束,用一根索头沿着绳束一端一圈又一圈地密实紧缠了两英尺,就成了一根可持握的四头鞭。她还在它每一根鞭身上都打了九个绳结。鞭子刚泡过水,水珠滴滴答答的落在她的脚边。
“真稀有,半风精混血的夺心魔……”
半精灵打量着我,竭力做出一副凶恶的腔调:“但是听好了,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尽管我救了你,也不指望你这样的邪恶种族感恩……”
这个认知非常正确。
她继续说:“可我要离开这鬼地方,你来划船。要是你跟我捣蛋,我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明白了吗?”
我考虑了一秒钟,向她鞠躬行礼,以最诚恳的语气心灵感应:您的忠实仆人,烙兹“痉挛剧痛”,听凭您的吩咐。
我划船,半精灵坐在船头监视我。
就这样彼此相安无事过了两分钟,我向她出了心灵讯息:恕我冒昧,尊敬的女士。
她立即跳起来瞪着我,仿佛一条被踩住了尾巴的蛇,蜷起身体向敌人伸出了獠牙。
我无视她的反应:您救了我的命,我只想向您道谢。
她不无怀疑地看了我一会儿,身体微微放松了些,神态依然很警觉。
实际上,我有个疑问,您是用什么法术治疗我的?
她立即异常流利的说了一大串嘶嘶作响的辞藻,大意就是想耍阴谋诡计就叫你马上玩儿完,你这坨乱动歪脑筋的章鱼狗屎。
我用鞠躬表达我的谦卑和顺从。
请谅解您的仆人的无知和胆大妄为,但曾经有一个触及八层魔网的大巫师对此束手无策,所以我对您不可思议的强大感到好奇。
半精灵的神色和缓了。
“奥术使用者只会盯着细枝末节抠个没完,全然不知这世界的真理,”她高傲地说,“只有神是至高无上,无所不能的。章鱼头,你所承载的痛苦对凡俗生命来说的确难以想象。但须知,对掌管苦难与悲怆的虐待女神而言,你的那点病痛不值一哂。”
我深受教诲,洗耳恭听训诫的同时,悄悄将对我的好感和吸引力植入她的心智。心灵异能不需要任何手势和咒语,周围的水声完美地盖住了显能的嗡嗡异声。
十秒钟以后,话匣子打开了。
于是我了解到半精灵名叫瑞特拉,生活在地表一个名叫跳舞海豚的热带湾岸地区,是侍奉虐待女神的祭司。至于她在卡尔德兰出现的原因,倒是很能体现地表种族的轻率作风,以及地表与地底种族的文化差异。
据半精灵说,她们的教派和卓尔城市提林德特是颇有渊源的盟友,于是她认为可以依靠这些盟友在幽暗地域寻找某个失踪人口。对这小小的要求卓尔们自然满口答应。只是她刚到幽暗地域就被盟友暗算,稀里糊涂来到了这里。
骂人的时候她的地底通用语总能变得很流利:“这些言而无信傲慢自大的卓尔狗屎,等我回去,一定把她们先'哔-'后'哔-',再'哔-'再'哔-'……”
提林德特的卓尔精灵对盟友真是没的挑。蜘蛛神后最喜欢的活祭品就是地表精灵,她们居然没在蜘蛛祭坛上用环绕八条腿的小刀掏出她的心脏。
六分钟以后,我们来到了另一个钟乳石岛,停船上岸。
一名罗伊斯之子被杀是非常严重的事,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被栽赃通缉,所以上岸前先用风帽严严实实罩住了头。
鉴于雌性半精灵身无寸缕,只有脖子上勒着一个黑皮带圈,太过引人注目,我建议她也略作遮掩。她照办了:从我名贵的丝质长袍下摆撕了一大片,把脸严严实实裹住,只露出两只金色瞳孔的眼睛。
我们离开码头,沿着钟乳石岛的道路螺旋上行,不远处就到了食人妖旅馆,我在这里曾经用假身份租了一套岩洞别墅。
来之前我曾经向半精灵保证,这是个非常隐蔽的藏身之地,无人打扰。
只是没想到,才进客厅就看到一个老熟人。
巫师艾克林恩正坐在水晶大落地窗旁,在堆满羊皮纸的书桌后面埋头苦干。他的脸上手上都沾着魔法墨水,流动着灵光的鹅毛笔尖飞快地在纸上移动,正在抄录魔法卷轴。
我从没见过如此疯狂的抄录。这家伙连魔法书都没摊开,与其说是抄录,倒不如说是默写。只我们走进客厅这一会儿工夫,他就写了十六张羊皮纸,而且还在继续写着。
这太不可思议了。巫师抄录卷轴和施展法术是一样的,需要专心致志沟通魔网。不仅如此,每抄录一个卷轴都会对灵魂造成一丝伤害。这样持续不断默写卷轴,无异于自杀。
我略一犹豫,来到他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