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解放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谁也想不到他们才刚按住葫芦又飘起瓢来,这不是赤裸裸打他脸吗?!守株待兔两天,马上就到他当众拍着胸脯保证的“三天”期限了。
“这样吧厂长,您日理万机,忙正经事都忙不过来,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办吧,您只要给我几个人就行。”
刘解放如蒙大赦,“好好好,要什么你只管说。”到时候查不出来那就是你自个儿的问题了,跟我可没关系。
有了这位甩锅大王的“令箭”,安然当天就去革委会会了会几位革命“中将”,发现人好端端在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里喝茶看报,悠哉悠哉。
安然故意说起大字报的事儿,他们比她还一头雾水,并指天画地的发誓:“安同志你一定要相信我们,不是我们干的啊,别的单位革委会那是……可咱们也是被赶鸭子上阵,顶多上头来检查的时候做做样子,从来没批过一个人,没斗过谁啊。”
别的厂时不时就有工程师和领导被下放,小到个小小的红星县二食堂也有革委会批人下放人,而阳钢二分厂愣是一个下放的也没有。
这个安然是信的。
这也是她虽然看不惯刘解放,但也不想把他怎么着的原因。只要有他和胡光墉在的一天,批人斗人的风气在二分厂就搞不起来。
这几位“中将”只是让一个钢铁厂在这个年代保持形式上的完整。她点点头,没说啥就上保卫科,找出这几天进出厂区人员登记表来看。
大院是敞开的,谁都能进来。可厂区却是非工人不得进出,有生人要进也必须登记,这就是坏人留下蛛丝马迹的地方,所以安然还得感谢刘解放,虽然他的守株待兔没逮到人,可至少把坏人逼到了厂区不是?
安然指着这几天进出人员名字,一个一个询问当班工作人员,这是谁,长什么样,什么时候来的,来干啥,来了多久,比公安查案还仔细,好几个保安当场就被问得满头大汗……因为,有些人是老面孔,经常来的,人家递根纸烟他们就放行了,没让登记。
不过,幸好,安然发现最近有二十八人次进过厂区,而其他大多数都是来过好几次的老面孔,只有一个叫“陈小玉”的,单独来过一次。她又翻出上半年的登记表仔细核查,没出现过这个人的名字,说明是第一次来。
“这人是谁?”
保安想了想,说:“是来给食堂送肉的,说是肉联厂职工,我核查过她的工作证,没问题。”
“那以前送肉的不是她吗?”
“不是,是老刘,啊,就是刘全有,我……”没让登记,因为他有时会给点小恩小惠。
安然也没打算深究,一个企业就是一个生态系统,里头每一个人扮演的角色都有其生存的规则,明规则是企业定的,潜规则就是环境自发形成的,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她只能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那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记得记得,可胖着呢,至少得二百斤一女同志,又白又胖。”
“她叫陈小玉?”安然顿了顿,她大概知道是谁干的了。
***
陈小玉是谁呢?安然是不知道,可说起肉联厂的胖女人,那不就是她刚搬来市里第一次去买肉时遇到的女人吗?那时候银花还问她是不是认识她,不然这女人怎么总盯着她看。
而安然有个习惯,就是搞不明白的事她会一直挂在心上,轻易不会忘记。而她上次开车回小海燕的时候,就特意问了鸭蛋妈和陈大娘,认不认识肉联厂一个胖女人。
谁知她俩都说,如果是胖得快二百斤的,皮肤挺白的,那就是金蛋他二妈,也就是何队长家福气满满的二儿媳。
安然没想到,她都搬来城里了,老何家这些人还阴魂不散,送上门的人头,她安然女士能不收割吗?
“小安,贴大字报的人抓到了吗?瞧你高兴的。”院里有大娘问。
安然迈着轻快的步伐,“还没呢,但日子总得过不是。”
今儿是礼拜天,铁蛋没上学,正和大华他们在院里玩弹弓,把院里一棵枇杷树当靶子,用小石子打上头几个可怜兮兮的不成器的小青枇杷。
早在上个月,这棵树上的枇杷就被他们摘光了,连树尖子上摘不着的地方也让他们用弹弓打下来了。在农村吧,虽然吃不饱些,可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两棵果木,桃李杏梨总能吃上几个。可在这儿不一样,大家没自留地,就指着院里这几棵能给孩子们打牙祭呢。
谁都想吃,孩子们就只能凭本事吃饭了。
幸好,铁蛋腿长,上树的事儿在农村干得很顺手,安然吃上了好几枚酸枇杷,后来嫌实在太酸了,他又源源不断往家拿,她就用冰糖熬汁儿给煮成了枇杷果酱,吃馍的时候蘸上一点,特爽。
“包文篮,今儿周末,咱们是不是得回小海燕一趟?上次你德丰伯娘说她家院里的梨子熟了,让咱去扯两斤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