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闻意其实没想很多,他一直很想爹,不管是旁人说的,还是他自认为的,都觉得墓葬被开启时,他能看到爹。
事实并非如此,许闻意就想,我在那么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其他时候在不在就不那么重要了。
他因为傍晚时和贺峥说过的话觉得难为情,他不经常发脾气,把脾气发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让他很不自在,他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贺峥,索性先装睡。
“别装了。”许闻意听见贺峥笑着说,声音里含着很明显的笑意,这样很不贺峥。
许闻意把眼睛睁开,瞧了眼贺峥,决定放弃,声音软下来:“我饿了。”
“知道了。”贺峥说,“我累了,不想动,叫了外卖,等下会到。”
许闻意这才坐起来,靠在床头,棉被把脖子都裹进去:“都处理完了吗?”
“差不多了。”许闻意不想听,贺峥就不提了,“杨老师明天跟着车走,你和学弟学妹跟着我,在秦水村出土的那一组陶俑直接留下来,留在当地或者县级以上的博物馆,暂时还没有定,文物局的工作人员会跟进。”
跟着车走的意思是,跟着棺材走。棺材是被打包带走,只能包车,贺峥他们坐高铁一起回e市。秦水村出土的墓葬随葬品不多,已经编号完整的陶片会一起带走,在e市修复好后再送回来。
当地出当地埋,这几乎没多少意外。
至于未来开馆后还会涉及到的其他问题,要等到时候再说。人活在当下才是对的,过度纠结过去和未来都容易变得不幸。
“e市远吗?”许闻意问,那是个他在六百前和六百年后都觉得陌生的城市。
贺峥说:“还好,你没坐过飞机,现在没有什么地方是一天到不了的,天南地北,哪里都不远。”
许闻意点了点头,他意识不清,不想在情绪糟糕的情况下接受新的知识。
贺峥没再提,他身上还都是灰,回来先看病号,没有直接去洗澡,现在得去了。
外卖没来,许闻意就躺回去,他现在的姿势玩手机,胳膊势必得伸到空气里,他嫌冷,不想做这样的动作。
贺峥进浴室前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他知道许闻意被带坏了,有朝一日如果真的被人发现真实身份,拉去研究所一研究,会听见许闻意很接地气地冒出一句“我操”,然后专家部门当即判断“这人肯定不可能来自六百年前”。
贺峥他们是在第三天走的,那天仍然是个雨天,许闻意的感冒也没有一点要好的意思。
贺峥认为这是心病,就算许闻意一点都不提过去的事,贺峥也能看出来他不太开心。
返程和来程同样让人开心,大多数人总是会喜欢一种行在路上的新鲜感,只有许闻意总是在沉默地和过去告别,悄无声息。
万幸贺峥是他这段事情的见证人,免得他在未来想起来,又要痛哭流涕一大壶。
阳光在冬天成了奢侈品,从南到北都一个样。
他们在一个秋天的傍晚到达e市,天已经黑了,出站口吹开的北风夹杂着浓浓的风雪味,贺峥看了眼手机上的日历,才知道e市的冬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