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苯楞了一下:“老于什么意思啊?你的意思是我有问题?”
于凡乐了:“我的老铁啊,你哪有问题呢,我说的是那个施主任。”
曹苯更疑惑了,这是什么意思啊?
于凡用诡异的笑容对着曹苯,说到:“你信不信,我们现在走出车间,施主任就在等咱们呢,咱们得快一点,他估计在车间外面抽烟,抽完烟了,他估计就要走了,总不能让施主任傻等吧。他有话要说。”
曹苯将信将疑的跟着于凡像车间外走。
走出了车间,看见了施主任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抽烟。烟吸得很慢,没有燃多少,看来施主任没有用力吸,只是让其自然燃烧,这根烟仿佛就是一根香,而这根香牵动着一个焦虑的灵魂。
施主任先说话了:“看完了吗?怎么样?有什么对策了吗?”
于凡:“其实问题的原因,施主任您自己有这么多年经验,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吧?”
施主任怔了一下,赶紧吸了一口烟,左右环顾四周。
于凡又说:“这里太吵了,咱们借一步说话吧。”
施主任点点头,带着于凡和曹苯来到了工厂的尽头一个空旷的小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
施主任说到:“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把问题给我解决了,不然你们的产品我是真的不敢再用了。
于凡点点头:“问题肯定要解决。我检测了切削液的使用状态,使用状态一切正常,我又检测了ph值,也是弱碱型。而铜件是双性金属,强碱强酸环境下都会腐蚀,但是显然我们的ph值在正常范围内,而我们的切削液中又有铜缓释剂,且铜缓释剂属于未失效状态,所以铜件上的白毛不是腐蚀产物,也不是腐蚀反应产生的相关络合物。”
于凡顿了顿。“而根据您的描述,工件钢加工出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放置几天后才出现问题。那么问题应该是出在中间环节,如果我推断的没错,就是中间那个不起眼的吹气烘干过程!工厂的工业高压气应该是纯净的,而且应该有水、气分离装置。但是我刚才试了一下你们的吹气枪,里面竟然有大量的水质,还有黑色的固体。不出意外的话,你们的高压吹气烘干的空气压缩系统出了问题,里面混入了大量水分,并且发生了内部锈蚀,那个黑色的固体就是三氧化二铁或者氢氧化铁吧。“
施主任沉默不说话。刚才的烟已经吸完,又从兜里掏出烟盒,可是烟盒也没烟了。曹苯见状,递了一根自己的烟过去。
于凡又说道:“所以,最终铜件上的白毛应该烘干过程残留的碳酸钠水垢,还有氢氧化铁和铜表面形成的络合物固化。不过我感到奇怪的是,您作为一个资深多年的车间一线人员,难道不知道是你们自己的设备出了问题吗?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是我们的切削液的问题?反复让我们来解决?我想这里面还有故事。”
施主任又深吸了一口烟。
于凡又说道:“施主任,你眼球里布满了血丝,眼圈发黑,而你刚才走路双肩耷拉,这都是近期休息不好的特征。而我观察了车间很多机床停机,工厂的工作量并不饱和,您休息不好的原因应该不是工作吧?再加上你平时不怎么抽烟,近期突然抽烟增多,应该是遇上了烦心事吧?”
施主任满脸疑惑:“你为什么说我平时不抽烟?我们以前认识吗?”
于凡:“您刚才抽烟一根接着一根,而您刚才掏出来的空烟盒也是新的,可见这包烟你没买多久就抽完了。而你手指间没有明显的烟熏痕迹、牙齿也没有烟垢,可见之前您不怎么抽烟,或者抽烟没有近日厉害。您今年年纪55岁左右,正是男人压力最大的时候,上有老下有小,我看您是家中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施主任铁了脸:“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就直说吧,在我们国企做生意,不要想着产品好就一定能坐进来,没有我们这些人帮你,你们做不久,关系很重要,关系,你懂吗?”
于凡也认真的微笑:“道理我都懂,但是从您嘴里这么讲出来,我还真的很意外。”
施主任烟又吸完了,又向曹苯要了一支,说道:“年轻人,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很多事情你自然就会明白了,很多事情我也是被逼得,这么说吧,你把你们切削液的价格抬高10%,多出来的价格我拿,多开的票,我换算成税钱给你,不会让你们亏一分钱,我帮你们把现场工作维护的好好的,不会再有产品问题。”
曹苯在旁边有些不高兴的说到:“那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啊,来来回回让我白跑这么多趟!!”
施主任又深深吸了一口烟,说:“小曹,对不起,其实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向供应商索要钱财,之前把你们折腾来了这么多次,我真的很抱歉。我的内心也很矛盾。人都是迫不得已的,我的老母亲身体一直不好,经常进医院,我为了照顾好老人,让我的妻子不要上班了,在家全职照顾。我想,只要我努力干活,我就能撑起这个家。我做事认真,工作清廉,小日子也还过得去。可是最近家里出了大事,我的儿子被检查出来白血病,这简直是天打五雷轰啊,我们也算是老来得子,儿子今年刚刚上大学,学习一直很棒,我现在是真的需要钱啊!我要钱救命啊!“
施主任又吸完一根烟,曹苯再给他了一根,施主任这次用打火机点了半天,可是打火机也不燃了,仿佛老天在想尽办法和这个中年人过不去。曹苯又用自己的打火机给他点上。
施主任眼圈红了:“这个白血病的型号还算是比较轻的,发现的也早,我送他去全市最好的医院,但是需要定期透析,我们工厂组织了人给我们家捐款,献血、献血小板,但是还是不够,现在我只有花钱去买血。还有好多昂贵的化疗药,我是真的负担不起了啊!!!儿子还年轻啊!”
于凡抬头看看天,仿佛在,为何命运总是如此弄人,折磨一个老来得子,而又孝顺勤奋的男人?
但是于凡说到:“施主任,对不起,原则性的问题,我们是不会犯的,宁可你们不用我们的东西,我也不会对您行贿的。您的问题,我们还是解决不了。”
于凡,后退两步,半鞠躬告辞,仿佛对一个可怜的中年男人的遭遇感到深深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