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却不是生来便成为乌囚,相反,他出自王城名门,枯柳姓氏的贵族世家。父亲一度执掌半数的兵权,为人耿直,曾直言应当废弃奴隶和乌囚制度,许多贵族对他成见颇深,在朝中树敌无数,但受制于他手握兵权,不敢妄为。
少年名为枯柳酒,一切变故都源于他父亲的死亡,枯柳酒并不知道他父亲是怎么死的,只知道他出门很急,没过几天就传来了噩耗,据说是前线征战败北。
紧接着枯柳府就被抄家了,家中妇孺,仆从,老人,全都发配为奴,母亲哭着拿刀自刎,那一日,王城枯柳姓,从此消亡。
枯柳酒没有目睹这一切,一大群近卫冲进了他的房间,将他绑到朝堂,与那些亲戚,仆人,一起被审,直到那时候,他才从庭审知道,父母已故的消息。
“王城枯柳氏,大将军枯柳七私自召集军队,连夜行军,意图叛离王朝!今罪魁祸首已毙,吾王令,剥夺枯柳氏贵族身份,其下仆从、嫡系全部发配为奴,现罪人之妻自刎以逃离审判,故而以其独子代其罪,罪加一等,发配边塞,贬为乌囚!”
这已经是枯柳酒能回忆起的所有内容了,当时整个脑袋都是懵的,也一度沉浸在悲伤中不可自拔,不仅是悲伤,还有恨意,但却不知道,该恨王朝,还是该恨抛下他离开的父母。
奴隶和乌囚,差别很大,可以说,没有任何奴隶愿意降到乌囚,哪怕一辈子都不能出王都,哪怕一辈子都只能为贵族卖命,他们也任劳任怨,因为他们知道,比起乌囚,他们已经活的足够好了
乌囚,每隔一年必须移动到下一个地域,每到一个地域都必须接受当地机构安排的狱刑,这被称为大刑。
除此之外,贵族、平民、奴隶等各阶层的人民,都可以对乌囚随意使用私刑,没有限制,唯一需要注意的地方就是,不能虐待至死,好让他能继续到另一个地方受罚,以此往复,直到最后。
可以说是,奴隶的奴隶都不为过。
回忆起大概,枯柳酒脑袋还隐隐作痛,不知道是这几日过于悲伤,还是运送途中被士兵各种粗暴对待。
环顾四周,枯柳酒眼中浮现绝望,“没错了,第一轮刑罚已经开始了,乌囚哼,说是不能虐待致死,恐怕想被杀死都难。”
关于乌囚,枯柳酒自然有所耳闻,毕竟父亲就是主张废除乌囚和奴隶制度的一派。乌囚最开始的几轮刑罚不会太严峻,倒不是上层的怜悯,只是相对后面的刑罚而言,要好一些,主要目的是防止受刑人一上来就死亡。
在塞勒斯,奴隶乌囚死亡就是逃罪,大祭司给每个囚徒都施加了不可主动死亡的诅咒,并且每个人都会因为这个诅咒拥有非常强的生命力,哪怕脑袋被砍掉,也能成活数日。
所以,只要不故意往死亡、致命,这方向去施刑,罪人就极难被杀死。
枯柳酒脸色阴郁,额头上是深深的乌囚符号的烙印,那是一柄意味着判罚的祭祀之杖,代表着永远也无法得到宽恕的罪行。
他内心已然绝望,绘瑟堡作为边塞无法之地,也是第一轮罪罚,这里是没有政府机构的,意味着此轮没有“大刑”,但是面对他这样少见的乌囚,这些亡命徒自然不会放过这白来的消遣。
“嘿,贱种,过来。”
料想之中,不过枯柳酒才懒得理,反正等待他的已经是定局,不如说,被一些不怕王朝追究的佣兵杀掉,也省得遭受无尽的刑罚了,死亡,对乌囚来说才是解脱。
但既然说了不可杀死,不可死亡,那就不会因为在无法之地就不起效,掌握法律的祭司,有一只象征审判的军队,名为审判团。
不仅是人人实力超绝,而且术法诡异,不会放过任何违抗大祭司律令的人,即
使远在边塞,也会追究到底,可以说,无法之地就连唯一的法则也是针对乌囚的。
“嚯,还挺有骨气,看你白白嫩嫩的,估计不是奴隶来的吧,怕不是哪个家族的公子?塞勒斯把第一站选在佣兵之城,是不是有些小看我们了?”说话的是个光头糙汉,在他旁边还有几个中年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是啊,是离的太远,王朝没有听说过我们的名头?真不怕送过来的乌囚三两下就被玩死了?”
“对外说的是,不准玩死了。呵,可如果太弱了,哪怕有大祭司的诅咒,也还不是一个死?到时候可别怪我们下手不知轻重。”
一个人嗤笑:“我倒是挺羡慕的。”
“羡慕啥,没想到你还好这口?要不然跟着他继续去下一站?”
那人拍了一下同伴,不以为意,“想啥呢,我是说羡慕他的诅咒,要是给我们,那这片天还不任由我们驰骋?偏偏给了这些废物,用来吊命,真是浪费。”
“嘿,你还别说,贵族和军队中,就有人被赏赐了类似的,据说啊这时候就不是诅咒了,是神的加护!”
“行了!”光头插话,“别议论贵族,小心被审判者听了去。”
审判者是塞勒斯大祭司手下的行者,实力强大,其组成的军队便是审判团。他们在域内威慑力强大,其职责在于完成大祭司的任务,完成一些判决以及收尾的脏活。
众人也只不妥,赶紧住嘴,但内心恐怕还是有嘀咕,等话落,才发现那小子仍是站在原地不动。
枯柳酒冷冷地看着他们,心中说不出的厌恶。
见对方冷眼相对,一个手持长鞭的雇佣兵心里不喜,兀地将长鞭甩出,缠住枯柳酒的脚镣,用力一拽,枯柳酒顿时身体向后仰去,重重地摔在地上,那人丝毫没有怜悯,继续往他们那边拉,枯柳酒被一路拖到他们的面前。
光头赞赏地看了一眼他,做的不错。
紧跟着光头一脚踩在了枯柳酒头上,没有丝毫留力,“咳咳”枯柳酒身体素质比不上常人,现在被诅咒提升一大截,但除了生命力旺盛以外,体能和身体素质之类的都不是这些壮汉的对手。
此时更是一点反抗的力气也使不出来,纵使有心里准备,枯柳酒还是疼出泪来,嘴中也咳出一些血,作为曾经的贵族世家,哪里受过这种打击,这
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灵上的,平时冷眼看待那些奴隶,流民,对他们的低声下气所不耻,受他爹影响,他很瞧不起这些甘愿低人一等的,甘愿做牛做马任人宰割的奴隶。
现在自己也成这样了,甚至比奴隶的处境更加艰难,身不由己,连死都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