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很好,却怎么照不透她眼中那层晦暗。
今日之后秦王不再装昏,没两天身子已经大好,精神抖擞该上朝上朝,该批折子批折子。
可是自从发生‘车裂’那事,宫里就弥漫一股不寻常的气氛,文武大臣又不傻,很快借着蛛丝马迹发现端倪所在。那就是秦王与太后,半个月竟然未曾同时露面!
这绝对不正常,让人摸不着头脑,非常诡异莫测。
谁都知道秦王卫后同心同德,卫后真想杀一个女子,秦王哪能拦住。偏偏就从那位妖妃开始变化,母女俩似乎进行一场无言对峙的争斗。于是众人纷纷猜测,秦王为了那位楚妃娘娘,要与卫太后离心离德。
传言虚虚实实,朝臣当中可就炸了锅。
秦王和卫后,都是大秦掌权人物,真要分出一派输赢,那他们——
“舟儿,你有没有觉得大王这些天极为反常?莫不是开始怀疑咱们李家?”下朝后李大夫惴惴不安,将一同下朝的女儿喊到府里问话。
“咱们李家世代忠心耿耿,怀疑倒不至于。”李世舟品着今年春茶安抚他。
“爹这心里着实不安,生怕踏错一步遭到灭顶之灾,生怕像韩家被灭满门那样惨。”李大夫抚着花白胡须叹气。
“那您可想好了帮哪方?太后和大王,至少要站一人身后。”
李家中立派,不偏不倚两不相帮一心为大秦效力,可眼前这朝堂局势,李家位高权重,夹在秦王卫后中间,绝不会独善其身,迟早卷入即将到来的风波。
于是李世舟朝她爹问了这句大逆不道的话,李大夫听了沉着脸思虑,抚着胡须半天没说话。
无论选择谁,都得付出代价。
“爹,未雨绸缪,才好随机应变。”半天后李世舟出声。
李大夫最终望向她,问:“爹知道,但如果我们父女不同政见,各为其主又该如何?”
“挺好的。秦王赢了也好太后胜出也罢,李家至少还有人护住不倒,女儿以为,不同政见各为其主对李家波及不大。”
左右两种结果,李谋士已经将最坏的下场统统盘算妥,绝能保李家荣光不灭。
谋士必须算无遗漏,任何一种意外都是致命的。
李大夫皱着眉仍旧在思虑,接连几杯热茶下肚之后吐出一口气,这才低低道:“罢了罢了,输赢也是她们秦氏的江山,谁当这个天下之主天注定,爹尽人事听天命吧。爹以为,大王不是被庇护的孱弱小鹰,长大了翅膀硬了,没有哪座牢笼能够困住,不比前代君王弱。太后垂帘听政数十年,也该让位让权,是时候退居后宫。”
秦王前段时日率军亡赵拓疆千里,君王威信大盛。弃太后站秦王,还算明哲保身。
李世舟于是点点头,“也好。”
于是扶持哪位掌权者这事在李府,就这么定下。
“且看后事怎么发展吧。”李大夫还是叹气,转头问了老父亲最关心的,“舟儿,爹爹现在该说你了,你的婚事何时提上议程?”
“不急。”
“怎么还不急?你这一日拖一日的,再拖过了四十,真就没人娶你。好歹是个丞相,嫁不出岂不是成了笑话。”李大夫头疼。
“笑话就笑话吧,听了几十年,也不缺再听几十年。”
“你这是……这是想一辈子不嫁?”李大夫立刻吹胡子瞪眼,“爹不许!”
李世舟莞尔,“爹,您想想。放眼整个秦国,哪个男子愿意娶女儿,愿意终身被妻子丞相压在头上呢。”
李大夫噎住,胡子吹得更高。
“哈哈!”这时有朗笑从门外传进,来人抬头挺胸,正是半月闭门不见客的秦九凤,“丞相嫁不出去,本王娶了如何?”
李世舟眉弯轻笑。李大夫胡子差点吹断,面上窘迫憋出一句:“九王爷真会说笑。”都是女子怎么娶嘛,虽然九王爷确实是个佳婿,曾经也想过将女儿……李大夫尴尬装作咳嗽两声,站起准备离开,“你们聊,老夫还有事要忙。”
李大夫一走,厅里只剩她们二人。
“难得你亲自登门。”李世舟请秦九凤入座,斟茶倒水,“说吧,什么事?”
茶是绝顶好茶,可惜没这个口福,秦九凤也不品茶直接牛饮两大碗,这才正经道:“赵国旧部发生动乱,我得去平定,彻底收服赵国。”
李世舟不同意,“这个紧要关头你离开王城,不太妥当。”
“不是还有你在吗,我了解她们母女,闹不出什么矛盾来。”又牛饮两盏茶之后秦九凤舒服地伸伸腰,“这儿我也待腻了,明争暗斗累死人,还不如沙场杀敌来得快活。”
国事当先,私心在后。李世舟很理智,只好道:“也罢,早点回来。”
“本王要是回不来,记得给我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