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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第2页)

“不,你听不道。要是听得懂你就是一个天才了,你只是听得浑身来劲、似懂非懂而已。对不对?……唔,有这洋的感受就不错。我从你眼睛里看出来一点灵气。我不该问你听得懂听不懂,我应该这么问:你愿意听下去吗?”

“太、太愿意了!”

“其实我在讲授时,得到的愉快不比你少,跟做一遍精神体操似的。我好久没这么跟人谈话了,再不谈一谈,我肚里的话也要变质了。”李觉静静地盯住我,仿佛思考什么。半晌,他断然道:“我不能这么随随便便教你,我还要看看你是不是值得我教。这样吧,我出几道题,你带回去解,能解出来的话,我就继续教你。一道也解不出的话,我就掐死心中的灵感,不教你了。因为硬教人,对人也没好处。那就是化神奇为腐朽,无聊!”

李觉给我出了三道题,限我二十四小时内独自解出来,绝对不允许同人研究,更不允许询问同房间的大人。这三道题是:1、有十二只铁球,其中一只或者轻了或者重了,但外表上看不出来。给你一架天平,要求称三次将那只铁球称出来,并且知道是轻了还是重了,2、给你六根火柴杆儿,摆出四个等边三角形;3、一头考母猪率八头小猪过河,等过下河之后一看,竞有九头小猪跟着它。问:这是怎么回事?

太刺激啦!我拿着那张神秘的小纸片回到病房,兴奋得难以自恃。我又恢复了在学校临考时的那种激动,渴望着一鸣惊人……呵,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舒服得简直令人心酸。同房间的大人奇怪地问我:“你哭啦,出什么事?”他们看见我眼睛有泪水,以为是谁欺侮我了。那一瞬间,我非常厌恶他们的关心,好像是我的爱物被他们碰脏了。

我躲进被窝里,偷偷地看纸片上的试题,全身每个细胞都在颤抖。那些题目,在今天看来,纯粹是趣味性的小智慧。但在我那个年龄,就像星空那样玄妙而迷人。它们的特点都是;乍一看去很容易,越用心想却越难。令人久久地在答案边上兜困,都能闻到它味道了,就是捉不住它。我决心将它们全部解出来,非解出不可:如果一班子只能成功一件事,那么我希望就是这件事能让我成功。整整一天,我像求生那样寻求答案,在被窝里画个不停。有无数次,我觉得已经解出来了,一写到纸上就成了谬误。李觉在窗外徘徊。过会儿消失了,再过会儿,他又在窗外徘徊。他是在窥探我有没有询问旁人。一看见他的身影,我就高度亢奋。同房间的大人们都惊愕了,一会看我,一会看看窗外的李觉。他们认为,我从来没有这样发疯,而李觉也从来没有这么公开地缀步,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我无休无止地想呵算呵,渐渐地进入半昏迷状态。傍晚,值班大夫得到别人的报告,前来给我检查身体,他远远一看见我,脸色就变了。一量体温,我早就在发高烧。

夜里,我醒来,乳白色灯光把屋里照得非常静温,我床前立着输液架,正在给我进行静脉滴注。我凝视着滴管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脑中极为洁净。外面凉台有轻轻脚步,我看不见他,但我猜是他。过一会儿,脚步声消失。我仍然心净如洗,一直盯着那椭圆形滴管。一顾滴珠慢慢出现、再慢慢增大、最后掉下来,接着又一颗满珠出现……我从那无休止的滴珠中获得一种旋律,身心飘飘然。要地,我的念头跃起,扑到一个答案了:那是第一道题的答案。我还没来得及兴奋,呼地又扑住第二道题的答案:我高兴得叫起来,苦思十几个小时不得解的问题,在几分钟里豁然呈现。呵,我差不多要陶醉了!就因为大喜过度,我再也得不到第三道题的答案了。不过,我已经很满意了。

翌日上午,我到李觉屋里去。他不在,接受理疗去了。我挺扫兴的,回到病房,大人们问我昨天是怎么了。我再也按捺不住,得意洋洋地将三道题说给他们听,让他们猜。

和我同房的共有五位:两位工农出身的处级干部;一位经理,一位技术员;还有一位大学文科副教授。我的题目一出来,他们兴奋片刻,马上被难住了。那四人不约而同地直瞟副教授,而副教授则佯做没在意的样儿低头看报。他们只好胡乱猜起来,东一句西一句,甚至连题意也理解错了。到后来,他们反而说我“瞎编”。我则突然意识到:原来,我比他们都强!我解出来了,他们根本解不出来。我兴奋地大叫道:“你们全错了,正确答案是这样……”我把答案说出来,他们都呆住了,像看鬼似的看我。那位副教授脸红彤彤的,说;“是李觉告诉你答案的吧?”顿时,他们都恍然大倍;“对!你早就知道答案了。”

我呆了,从出生到现在,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大人。我咬牙切齿地哭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当我到李觉屋里去时,喜悦已经损耗了大半。我把答案讲给他听。那第一道,是一种复杂的逻辑推理,每一程序都涉及到几种选择,只要思考得精深些,就能够解答。第二道则要奇妙得多,打破人的思维常规。在平面上用六根火柴永远也拼不出四个等边三角形,只能立体化,构置一个立体三角,侮粽子那样。第三道题,我承认无能了。

李觉听完,面无半点喜色,愤愤地说;“这不是你独自解出来的。你欺骗了我!”

“不!都是我做的……”

“别狡辩了,再狡辩我会更生气。我……在窗外听见了你们在商量答案。”

我不知该说什么。我刚刚从一场误解中出来,又落入更大的误解。我张口结舌,气得要发疯。李觉根本不在乎我的表情,依然愤愤地道:“我们刚开始,就该结束了。我讨厌别人欺骗我,即使不是欺骗我,也讨厌人们相互欺骗。我原来以为,你即使解不出来,起码也该尊重我的要求——独立思考。不懂就承认不懂。问了他们,就承认问了他们。你没有独立思考问题的毅力,而且虚荣心太重。算了,你走吧。”

我脑袋里轰轰乱叫,又悲又恨,想骂人想咬人:想砸碎整个世界!就是哭不出来……

正在这时,通往凉台的门被入推开了,副教授小心翼翼地定了进来,两只手如同女人那样搭在腹前,呐呐地说:“老李同志啊(其实李觉足足比他小二十岁),我方才在外头散步,啊、啊,是随便走走。我不当心听见了屋里几句话,啊、啊,不当心听见的。好像是讲几道什么题?……啊,我可以作证,那几道题确确实实是这孩子自己做出来的。他做出来之后,又叫我们做。惭愧呀,我们……没在意,也没怎么去做。几个同志开他玩笑,说答案是你告诉他的,不是他自己解答出来的。现在看来,确确实实是这孩子自己做出来的。这孩子很了不起呀,我们委屈他了……”

副教授搓搓手,无声地出门走了。我终于低声啜泣。但这次哭得更久,怎么也止不住。李觉慌乱地劝我,言语中不时带出一些外语词汇,像是责骂自己。我想停止哭泣,偏偏停不下来。李觉起身站到我面前,深深地弯腰鞠躬,一下,又一下……我大惊,忍不住笑了。李觉也嘿嘿地笑,手抚摸我的头,许久无言。后来,他低声说:“你小小年纪,已经有几根白头发了。唉,你是少白头呵。”

我看一眼他的乌发,细密而柔软,天然弯曲着,十分好看。额头白净而饱满,鼻梁高耸,眼睛幽幽生光。啊,他本是个英俊的男子,病魔把他折磨得太疲惫了,以至于看上去有点儿怪怪的味道。他的手触到我的脸,像一块冰凌滑过。他的手纤细而寒冷。

李觉告诉我,那三道题,是大学校园里流传的智力测验题,几乎没有一个大学生能迅速把它们全部正确地解答出来。他们或者解出一道,或者解出两道,就不行了。当然,只除了一人,就是他自己,他在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只用了十九分钟就全部解答,他对这一类事物有着天生的敏感,一碰就着迷。而且,只要有几个月碰不到此类事物,他就好像没命似的难受,当我在病房苦思其想的时候,他非常担心我坚持不住了,偷偷去问旁人,那我就犯了不可宽恕的错误:无毅力,不自信,投机取巧。其实,只要我能解出一道,他就很满意了。在我用心过度发烧时,他非常感动,已经暗暗决定:只要我能坚持到最后而不去问旁人,那么,不管我是否解得出来,他都会收下我教导我。他说他不知怎么搞的,就是讨厌他们,不愿意他们介入我们之间(他说此话时,两眼跟刀刃似的朝外头闪了一下)。我把前两道题完全解对了,后一道题更简单,答案是:老母猪不识数。正因为它太简单了,人们才想不到它。它的目的是检验人能否从思维惯性中跳出来——尤其是前两道题已经形成了颇有魁力的思维惯性,正是那种思路使我获得了成功,也正是那种思路使我在第三题上失败。这种思维变调对于一个孩子来讲太过分了,接近于折磨。但我终究没有问任何人,并且独自解出两道。他为我感到骄傲,他说我有超出常人的异禀,只要稍加点化,前程难以限量。

我还从来没听人用这么深奥的语言夸奖我。当时,我根本听不甚懂这种夸奖,又因为听不甚僵,才模模糊糊觉得自己了不起得要命。我对自己的本事十分吃惊,飘然不知身在何处了。

就在这天,李觉就着地面上的一片三角形阳光,跟我描述(而不是讲述)了三角函数的基本定理。他将“正弦余弦、正切余切、正割余割”等等要素,描述得像情人那样多情善变,那种奇妙关系让我都听呆掉了。在我一生当中,后来所学到的知识,再没有使我达到那天那种快活程度。后来在各种各样的学堂,人们所教我的知识只使我兴奋、使我智慧,但那一天,我深深地被地上那片三角形阳光陶醉。我感到太阳是宇宙中的一棵大树,地面上躺着一片专为我掉下的温暖的叶子,我把它捐起来看呀看不休,嗅出了自然生命的气味,感受着它的弯曲与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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