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同伴啊?到这里来的不就是俺们俩……吗?”枭12的眼皮跳了几下,本能地用手去捂——他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奇……奇怪了,俺好像……有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你……你们公司,不应该只派你一个人和一个考古学家来这里吧?但为什么……”
“好了,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我会慢慢跟你解释的,”我轻声打断他道,“现在,你只需要知道,我们还剩下27分35秒,能不能逃出去,是生是死,就在这么点时间里了。”
“哼!”枭12用奇怪的腔调打了个响鼻,“看你半死不活的模样,俺也不去问不该问的了,你就说吧,咱们要怎么跑出去?”他用大拇指比了比身后,“这个大厅得有多长?1000米?2000米?那会隐形的怪物有1000万个机会将我们射杀,而我们可能连它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战术,而且是从存在文明时起就有了的战术。”我胸有成竹地道,“一个人做诱饵,另一个人负责掩护,在目标开火的同时将其击杀。”
“哈?就这战术还需要文明?!德美尔人还在草原上用爪牙狩猎的时候就他妈的会啦!”枭12抹了抹鼻头,“你什么都别说了大兄弟,也别说服俺,也别假惺惺地客气,就眼下这局面,显然是只有俺适合来做这个诱饵了。”
传说在德美尔的文化中,胆识是对男人最重要的评价,而“懦夫”则是最严重的侮辱。虽然此前的枭12也说不上有多勇敢,但现在这个表现倒还是真是对得起德美尔男人的名头。
“先别急着逞英雄,大块头,那机器人只不过是一个连行星间航行能力都不具备的低等文明的造物,应该和我们的科技之间有不可逾越的代差才对。”我半蹲下来,用枪托撑住身子,“动力装甲上的护盾应该是能挡住它的攻击,如果我能把乔安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指望了。”枭12不屑地摇摇手,“乔安的动力装甲被从上到下打了个对穿,动力炉肯定已经损坏了,你就算是能够坐进去也是一动不能动的活靶子。”
“听我说完,”我又站起身来,“我是让你把动力装甲的护盾发生器拆下来,以你的力气,扛着走这一段路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动力炉的支持,护盾发生器只有留存的一丁点儿电量。”枭12搓了搓毛茸茸的下巴,似乎是在思索,“嗯,不过就强度来说,挡一发那种液态金属流应该问题不大……”
“然后在它射击的时候,我就把它打成渣渣!”我抬了抬手里的步枪,“相信我,这次我有备而来,不可能射偏的!”
“成!值得一试!”
我必须承认,这枭12确实是个人才,只凭一把随身携带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金属工具,他就在短短4分钟内将乔安动力装甲上的护盾发生器给卸了下来。这是一部新款的T9900型,大概是个小号马桶的模样,左右各有一条缆线与动力炉相连,正好可以缠绕在枭12的手腕上。
“该死,这东西看着不大,还挺沉的嘛!”
他故意把声音喊得很大,当然不只是为了让我听见。而我则尽量保持蹑手蹑脚,在约莫20米开外缓缓跟进。
时间还剩20分30秒,来得及,我对自己小声说:一定来得及!
机械怪物的身体并不会产生光圈,它并没有自主创造信息的能力,亦即是说,是个只会按照事先设定的程序运作的机器。那么,设计这个机器的人,到底给它下达了什么样的命令呢?为什么在经历了这么多孤独空虚而又绝对黑暗的日子之后,它依然如此忠实地对杀戮与破坏如此执着?而又是为什么,老陈的科考队没有被攻击?
不,等等,也许他们也同样被攻击了,就和我们可能在乔安遇袭前就已经被攻击过了一样,那个被攻击的可怜人,也许并没有立即死去,而是被不可战胜者给抹消了?而关于他的一切,也因此在所有人的记忆中荡然无存,前一秒还因为有同伴被攻击而紧张戒备的队伍,下一秒突然就又很自然地、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继续前进?
不,不对,不会是遭到袭击而产生的记忆,因为这种袭击并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针对科考队全体,那威胁与恐惧的情绪,并不会因为伤者被抹消就完全失去印象。那么唯一符合逻辑的推理就是——
“偷袭?”我突然惊恐莫名地念出了这个词,也就在同一时刻,似乎是刻意回应我的狐疑一般,身侧突然传来了一声像是金属敲击似的异响。
我喉咙发紧,将突击步枪上的探照灯开到最大,猛地转过身去,光线所照到的地方,空无一物,刚要松一口气时,却又突然发觉地面上有一小摊银白色的液体,似乎还在微微流动的样子。
“这是……”
诱饵,偷袭,声东击西……毫无疑问,都是那机械怪物的战术。
意识到是自己轻敌了的一瞬间,我认命似的慢慢放下步枪,又以同样不紧不慢的态度扭过头来,望向身后。
那比我们落后了上万年的机械怪物,果然已经用布满弹痕的前足踏进我的光圈,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出现在视野之中。三颗像是眼睛的怪异球体,不均匀地分布在那锄头形的大头上,与我默默地对视。
一秒,两秒,三秒……
不知为什么,它并没有发动攻击,我如果就此放弃,未免也太对不起那名为命运的神秘眷顾和那些我并不记得的队友们了。
“枭12!!!”
我一边大喊着一边甩过枪口,并调动全身的注意力,盯着怪物头部那可能是武器发射器的地方,准备凭借本能或是运气来躲开下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