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寺偶尔也有贵人往来,那僧人不记得最近哪位显赫宗室新娶了寡妇做正妻,但稍微惊讶之后也就没有多余的神情,笑着问道。
“那施主与夫君可是当年旧识,如今重逢?”
郑玉磬想了想,点头道:“也算是如此。”
“娘子生三月,主桃花,轻薄逐水,依附宗庙神器方能富贵无忧,虽然婚嫁上多有磨难,美满不易,不过好事多磨,您是贵人,也当有贵子,只要勘破眼下这一道劫,往后总会是一片坦途的。”
这些话说了很对,但是和没说也差不多的,她衣着华贵,必然不是普通人,身侧男子爱惜呵护,自然也不是做妾侍通房的,婚嫁坎坷但终得高门迎娶,只要身体没有什么病症,生一个子嗣是早晚的事情。
郑玉磬虽说也并非全然相信这些,可是听见好话心里也会高兴,能轻松许多,她莞尔一笑:“承大师吉言。”
萧明稷站在她身侧,想起两人如今情状,还是没有如一般的丈夫问出那句:“那依您之见,这贵子什么时候才会有?”
他等郑玉磬解完才同那僧人道:“我倒也没有想过儿女上的福气,不过大师既然说了,不如我也去抽一支签,请您来解?”
那僧人瞧了这跟随的男子一眼,却只是笑笑,“阿弥陀佛”了一声,道:“施主近来恐怕有血光之灾,您也是极贵重的人,给您解签,恕贫僧无能为力。”
萧明稷论起生平经历的血光之灾并不算是少数,他反倒是不在意这些故弄玄虚,“不解签也就罢了,不知道那血光之灾该如何化解?”
那僧人澄澈的目光在面前这一对出众男女的面前扫了一回,他们纵然衣食不愁,然而瞧来却并不恩爱,双手合十:“解铃还须系铃人,施主的灾病源于自身,非贫僧所能化解。”
郑玉磬闻言心下微惊,她偷偷去瞧这重新低头的僧人,悄悄拽了一下萧明稷的衣袖,要他从解签的地方出来,“这禅寺怕是有些不大可信,套路反倒是像那些从前见过骗人的鬼把戏。”
夫妻两个一个说好一个说不好,那个剩下的自然会心有不安,想要求一个化解的法子,特别是萧明稷还说她克死过好几任未婚夫和丈夫。
“若是再在那里待下去,也不知道皇帝今日带出来的银两还够不够人骗。”
萧明稷也见过那些说话玄之又玄的和尚道士,甚至文人清谈也不见得有多少真章,见她难得会担心自己被骗钱,忍不住执起她的手轻轻一啄,玩笑道:“音音放心,除我心甘情愿,没有人能从郎君手里骗走银钱的。”
佛寺里面有不少供香客午休的静室,在这种地方男女总不好同席,萧明稷吩咐人向监寺要了两处相近的卧榻,等歇一歇再走。
外面有内侍和随从禁军守着,皇帝与太后吃过两碗素面和素果子便各自漱口休息,万福很少见圣人居住在如此简陋的地方,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又去向寺里购买讨要了些上等的炭火,省得皇帝与太后出来一回又要冻坏了身子。
萧明稷倒不觉得简陋,然而他每日睡下与起身的时辰都是固定的,等到拢好衣服再去瞧郑玉磬的时候,见枕珠还服侍她睡着,主仆两个仍在好梦,便不忍心打扰,只在门口瞧了片刻,无声而笑。
万福等皇帝从太后居所出来的时候才低声禀告道:“主子,金光寺主持觉明法师听闻圣驾驾临,特意求见,不知圣人意下如何?”
“他们怎么知道的?”
萧明稷想了想,他们添香火钱用的都是化名,不应该会惊动那些人,但是下面的人总是有各种渠道敏锐嗅到贵人的行踪。
不过他也有许久没和觉明相见:“既然知道了,就叫人再送些东西到郑娘子那里,再等半个时辰让人唤她们两个起身,朕过去见见觉明。”
金光寺的僧人知道白日驾临的男子乃是皇帝白龙鱼服之后,几乎是立刻将山门清扫,闭门谢客,上午人山人海的大雄宝殿,皇帝再过来瞥见时便是冷冷清清。
主持觉明法师已经携了僧人在门外恭候,见萧明稷过来,一众人躬身行佛家礼,迎今上入内殿后便吩咐人上香茶伺候。
“朕今日与太后同游,本来不欲惊动尔等,不想还是弄得这样,”萧明稷这些年都不在长安,见觉明亲自操持茶道,烹雪水煮沸,不免想起来今日那个解签的僧人:“说来也奇怪,金光寺的僧人如今也渐渐故弄玄虚起来,连签文都不肯解,难道是朕布施的香烛钱太少了?”
觉明却微微一笑,并不像是朝中官员面对皇帝诘问时的惶恐,一定要惩治僧人,只是将一杯茶汤奉与天子。
“时至今日,圣人竟然还是放不下吗?”
觉明当年无意间知道皇帝醉心于斯并非是四大皆空,而是因为曾经留恋一位身份十分特别的女子,今日他坦坦荡荡带到寺里来,与画像上的女子别无二致,然而两人情意淡泊,并不见多少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