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妃听见这话稍稍精神了一些,她含笑说道:“贵妃有所不知,原先张庶人主理六宫的时候虽然训|导秀女,却是不受嫔妃晨昏定省的,一月之中嫔妃拜两次也就尽够了,新的嫔妃册封,必要去孝慈皇后生前居住的立政殿叩拜。”
孝慈皇后流露出下世光景的时候就已经是张氏在掌权,纵然圣上铁石心肠,面对发妻离世也悲痛不已,这个时候本该风头无两的张贵妃也聪明地谦恭起来,不敢张扬自己的地位,反倒是一直刻意捧着孝慈皇后的地位,时刻以妃妾自居。
但是这一点却叫后面的人犯难,王惠妃受人管辖的时候觉得不错,但等到后面自己掌管内廷的时候才暗中有些不悦,觉得张氏太过谨小慎微了一些。
郑玉磬自己进宫的时候根本没有人同她说过还有这样的事情,圣上也没有要求她去椒房殿参拜,王惠妃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她虽然受圣上宠爱,但手里却不似张氏那样握有宫权,也没有那么许多子女傍身,还能叫嫔妃像是待皇后一样尊敬她吗?
王惠妃刚说完,吴丽妃便取笑了起来,“惠妃姐姐这说的就不对了,张庶人在时是遵张庶人的管辖,如今已经是郑贵妃入主锦乐宫,哪里还能按照旧规矩办事?”
郑玉磬冷眼瞧着她们两个一唱一和,她们这是借着死人来压活人,这个时候讲张氏对孝慈皇后如何,她不比张庶人再自降身份些,岂不是起了取代之心?
但她瞥见进来送蜜水的宁越向外看了一眼,对她摇了摇头,郑玉磬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只是怯生生地望着旁边的两位姐姐,有些说错话、做错事后的害怕。
惠妃瞧见贵妃这般默不作声,面上有些犹疑,知道她对后宫的过往纷争并不熟悉,心里拿不定主意,不明白说什么才好,便微微一笑,对丽妃认了一个错,“是我固守陈规了,宫中嫔妃懒散许久,也该如当年皇后在日,隔三日就来锦乐宫请安。”
“丽妃说的不错,贵妃新立,一切自然要按新规办事。”
圣上换了一身轻便常服,素纱罩在淡黄色的襕衣外面,显得颜色不那么耀眼,他没吩咐人通传,静静听了几句才出声进来。
郑玉磬与丽妃、惠妃看见圣上突然不经通传进来,都惊了一下,连忙从坐榻上起身,向圣上问安。
圣上今晨下朝之后,是携了几位皇子与重臣在内廷散步的,依附五皇子的臣子们知道圣上又要有一位新皇子,而五皇子的侧妃燕氏也有了身孕,不免多奉承了几句,叫天子通身舒畅,也向自己那个至今未成婚的第三子瞧了几眼。
萧明稷却仍是一如往昔,哪怕知道圣上的意思,但只作不知,除非圣上问及政事,从不轻易开口,叫他这个做父亲不要说是重提给他指婚的事情,连闲步中庭的心情也没了。
他的儿子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也不少,也无所谓萧明稷这一支绝嗣与否。
紫宸殿距离锦乐宫并不算远,圣上听着臣子们的奉承,想着今日大概是贵妃见众人的日子,随口夸了几句贵妃后也就吩咐这些各怀心事的臣下回去办差,自己过来看郑玉磬。
但不过来瞧倒没什么,过来一见几乎将晨间那分不悦扩大了数倍。
张氏人虽然死了,但她在世时所定下的规矩皇帝还是赞同的,觉得嫔妃遵从也是对皇后的追思,然而天子能这样想,嫔妃们却不能拿旧日的规矩来限制新的贵妃。
圣上并不喜欢插手内廷的事情,一是觉得麻烦,都是为他生养过儿女的嫔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二来用人不疑,无论是孝慈皇后还是张氏,都很叫人放心,君主也没有必要再为哪个一时宠爱的妃妾伤了妻子的脸面。
可内廷女子们那些暗藏嘲讽的话九曲十八弯,音音心思单纯,听不明白还好些,但她与张庶人虽然只有一两面的缘分,两人却势同水火。
张氏在世时因为圣上沉溺于温柔乡,破天荒地缺席孝慈皇后忌辰,对她冷嘲热讽,她的女儿嘲讽她父亲正宠爱的女人是娼||淫||贱辈,她在这些事上最是敏感,更何况是要她遵守张氏定下来的规矩?
圣上本就因为稍稍有些动怒而步速较往常快些,见郑玉磬起身已经略有些吃力,在她行礼之前便沉声道:“贵妃不用行这些虚礼。”
郑玉磬应了一声是,惊讶地睨了一眼宁越,坐下的时候将最尊位留给了圣上,自己坐到了另一边。
“圣上怎么过来了,我以为您还在前面同臣子们议事呢!”郑玉磬收拾好脸上的情绪,真诚地抱怨道:“要是方才您早来些就好了,我看姊妹们都是想见一见天颜的。”
王惠妃低下头去,这位贵妃也不知道是没什么见识的真傻,还是故作柔弱天真,嫔妃们惧怕圣上,却又想在圣上面前多露一露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