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圣人这些时日一直惦记着与娘子把臂同游,只是事情太多,推到了今日,”万福有心讨好郑玉磬:“娘子也有许多年没有见过长安街市的风光,圣人怕您在宫里闷久了,想见识外面热闹,也没有吩咐人清水洒道、黄土铺地,只是微服出游。”
郑玉磬做了贵妃之后只出过一次宫,还是被上皇送到了道观里面,心中五味杂陈,路边清道,也瞧不出什么热闹来,萧明稷想要带她微服出游,自然就是要感受民间风情。
萧明稷隔了半刻钟也便过来了,他见郑玉磬简简单单地挽了云鬓,穿着那红色百裥裙,淡黄丝质披帛上绣了桃花,衣尾用金线绣制图样,与头上金饰与外面狐裘披风相称,颜色浓烈鲜明,但是她却正好可以压住,知道自己选的倒也不算差。
“郎君昨夜还想着你近来稍微丰盈了些,不知道原先猜测的尺寸还合不合适。”
萧明稷今日换了一身云锦白袍,暗织银色花纹,腰间玉带换了略次一等的玉石,简单清朗,暗金色的花纹在日光下仿佛能够流动,不同于一般用白布做衣裳的穷苦文人,玩笑似的道:“果然是抱惯了你的,这些长短猜测得也合适。”
“皇帝若是想知道我的尺寸,大可以同司衣局要,”郑玉磬道:“外面成衣铺里也有根据女子身材推测的衣物,不必你来费心。”
“舍近求远是朕一时忘记了,可是朕想费这番心思,”萧明稷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微啄,莞尔道:“好了音音,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和气一些,别总闹脾气了好不好?”
她最喜欢他穿白色金织的衣物了,觉得人柔和清雅些,少了许多戾气,只是知道他更喜欢穿皂色,所以并不强迫,每一回等他换了她喜欢的衣服,刚见面的时候便会偷偷亲一下他,她的情郎为了那点好处,自然就知道该怎么讨这份恩典了。
只是萧明稷自己现在也知道,若是指望她现在扑到他怀里主动亲昵,那大概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而她这么多年过去,穿衣的喜好还是会有些变化,比起从前的清新,还是这样的浓烈更适合一些。
萧明稷知道金光寺这个时候去的人不会太少,而东市还没有开始一日的热闹,便先吩咐车马从东门先走,等进香回来以后,再带她感受民间有趣的事情。
女孩子喜欢的那些首饰珠宝铺子,有几处其实是他自己原先的产业,今日也早早安排了清场,令宫人装作顾客,等他们回来以后,大可以尽情挑选,也不会有旁的贵族女子冒冒失失走进来。
郑玉磬偶尔会去掀开车侧的鲛纱看车外的景象,萧明稷并不阻止,他倚靠在车另一侧的靠枕上,静静端详郑玉磬的侧颜。
略有些凉意的晨光洒在她只施了一层薄薄粉黛的面容上,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偶尔不自觉地露出笑容,看着陌生又熟悉的青石街道,流露出怀念又轻快的神色。
他将她锁在宫里从不给人看见,只有自己私藏,但是却也叫她心生厌恶。
其实宫里又有什么不好呢,她在外面嫁人,照样是不能轻易出闺门的,便是出去交友访客,也不过是从一个笼子走进另一个笼子,没什么新奇的,为什么就对皇宫这样宽阔且金尊玉贵的牢笼心生不满呢?
江闻怀给太后看诊了一段时间,然而每次过来回禀的时候都会强调说她不宜房中之事,需要安神补气,他知道这是臣下有意提醒,便不敢再动她了。
但音音果然睡得一日比一日好些,便是半夜他悄悄环住了她轻啄,也不会如最初一般惊醒。
除了晨起的时候难受些,须得避着她起身,其余倒比从前一日两三回更好些,音音无论是用膳还是说话,都比原先要强,困了便睡,倒也不怕他会不会生气。
他一直那样看着郑玉磬,并不愿意出声打破这样两人独处时的宁静,等到龙吟寺脚下的时候,他才让马车停下来,邀郑玉磬下车,两人一并走上去。
皇帝先一步下了马车,然而郑玉磬却有几分迟疑:“这里附近这么多车马,皇帝便不怕旁人知道你今日携……”
她一向是有些担心这件事的,外面的臣子知道了皇帝与太后之间的荒唐事该怎么办,但是萧明稷看着却并不在乎,反而出言打断了她。
“只要能和音音在一起,我从来不在乎世俗怎么看,”萧明稷站在杌凳之侧,面上是难得的柔和,朝她伸出了一只手,“别说一般的臣子从未见过君王,便是传出去又怎样,只要音音愿意,我便是背上骂名,也会叫你做我堂堂正正的元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