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坚持的话,就另外去找一个人来执行你的命令吧。”
“我警告你,”凯特尔气急败坏地说,“你活得够久了,应该知道在战时违抗命令意味着什么。”
“元帅先生,我再重复一遍,如果您希望有人执行这道命令,请另找别人。”
“我第二次警告你。违抗命令意味着上军事法庭受审。”
这一次,是海因里希大发雷霆了。“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待过我!”他叫嚷道,努力控制住自己,“我尽我所能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这得到了全体同僚的一致认可。如果我允许别人强迫我做明知不对的事,那就会失去我的尊严。我会通知斯维内明德,凯特尔元帅坚持要防守那里。但是,鉴于我不同意这道命令,我要把我的指挥权交给您处置!”
“根据元首授予我的权力,我要解除你的指挥权!立即将你手中的所有事务移交给冯·曼托菲尔将军。”
不过,曼托菲尔可没心情扮演一个千依百顺的角色。他发电报给凯特尔,说他拒绝接受指挥权和随之而来的晋升。电报的结尾,是一句极其挑衅的话:“这就是曼托菲尔下达的全部命令。”
事实上,这就是维斯瓦河集团军群的终结。
2
上下级之间的裂痕在地下掩体里也同样明显。4月28日黎明即将到来之时,鲍曼、克雷布斯和陆军人事局长布格道夫陷入了一场酒后的争论。“九个月前,我带着全部的力量与理想开始着手做我现在的工作!”布格道夫抱怨道,“我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协调党和军队的工作。”因此,他说,他的军官同僚们开始蔑视他,甚至说他是军官队伍的叛徒,“而今天,事实摆在眼前,这些指责都是对的,我的工作徒劳无功。我的理想主义放错了地方,不仅如此,它还天真而愚蠢!”
克雷布斯试图让他安静一些,但喧闹声已经把隔壁房间的弗莱塔格·冯·洛林霍芬吵醒了。他推了推睡在上铺的年轻的博尔特。“你错过了一场好戏,我的朋友!”他低声说道。他们可以听见布格道夫正对安慰他的克雷布斯大吼:“不要管我,汉斯——我必须把这些说出来!就这些!再过四十八小时可能就太晚了……充满信念和理想的年轻军官已经大批大批地死去了。他们是为了什么?为了祖国吗?不!他们是为你们去死的!”
布格道夫把矛头转向了鲍曼。他吼道,为了党员们个人的发展,已经有数百万人牺牲了,“为了你们奢侈的生活,为了你们对权力的欲望,你们摧毁了我们几百年的文化,摧毁了德意志民族。这是你们最为可怕的罪行!”
“我亲爱的朋友,”鲍曼用安慰的语调说道,“你不应该在这方面进行这么过分的人身攻击。即使其他所有人都中饱私囊,至少我是无可指摘的。我可以拿我的全部身家发誓。为您的健康干杯,我的朋友!”
隔壁房间的两个偷听者听见了一阵杯子的碰撞声,接着便悄无声息了。
整个上午,魏德林将军都在忙着拟定一个分成三个梯队逃出柏林的计划。显然,俄国人一两天内就会抵达帝国总理府。魏德林深信,他可以在晚间会议上得到元首的赞同,因此,他命令属下所有的指挥官在午夜之前来地下掩体报到。
戈培尔夫人正在她的居所写信给前一次婚姻生的儿子——哈拉尔德·克万特,此刻,克万特已成为盟军的战俘。她告诉他,全家人,包括六个孩子,上个星期以来一直住在元首的地下掩体里,“以便给我们作为国家社会主义者的生命一个唯一可能并且最为光荣的结局”。
纳粹主义的“光荣思想”就要终结了,“和它一起终结的,还有我这辈子所见过的美好的、崇高的、善良的一切”。她继续说道,一个没有希特勒和国家社会主义的世界,是不值得生存于其中的。这就是为什么她把孩子们带到了地下掩体里。对于战败后的生活来说,他们太善良了,根本无法承受,“仁慈的上帝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让他们舍弃那种生活”。
她说,前一天晚上,元首把他自己的党徽别在了她胸前,那使她感到无比的骄傲与快乐。“希望上帝给我力量,让我完成我最后也是最艰难的职责。”她写道,“我们现在期望的只有一件事情:忠心地为元首而死,并且和他一起结束我们的生命。”这样的结局是“命运的恩赐”,她和“爸爸”过去从不敢期望于此。
“我亲爱的儿子,”戈培尔夫人最后写道,“为德国而活下去吧!”
3
在旧金山,为成立联合国组织而召开的会议仍在进行之中。安东尼·艾登与英国代表团在马克·霍普金斯酒店八楼举行了他们的第一次会议。
“顺便说一下,”在向同僚们简要介绍了波兰问题之后,他说,“有一条来自欧洲的消息可能会让你们感兴趣。我们从斯德哥尔摩获悉,希姆莱通过贝纳多特提议,他要率德国向美国人和我们无条件投降。当然,我们要让俄国人也知道此事。”
他的态度非常漫不经心,以至于大多数听众都对此无动于衷。不过,杰克·威诺克,一名年轻的新闻官员,却暗暗想到,我的天,多好的一个题材!回到设在佩利斯酒店的指挥部之后,他发现报纸上并没有谈及这一投降提议。他推测,伦敦的某个人肯定是“在开关上睡着了”。
就是这个题材,他自言自语道,有了它,一夜之间就可以结束战争。但是,如果他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并且被人查出来,那么,他的仕途便将走到末日。他怀着满心沮丧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