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承殿书房。
凌启将千诺楼的事逐一禀了,皇帝听完点点头,开口问道:“东君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
说实在的,凌启觉得这两个人越来越奇怪了,而且陛下仿佛了解东君的一切,但东君却像是不怎么知情。
凌启按下心里的疑惑,收敛心神恭声禀道:“千诺楼一战不曾受伤,但臣觉得……”
凌启回忆起姬无月靠在树下唇色发白的样子,斟酌了一下措辞继续道:“东君似乎有旧疾在身,臣观他气色不是太好,臣提过几句,但东君像是有些讳疾忌医,对此不愿多言。”
话音刚落,皇帝立刻沉声追问:“他去哪了?”
凌启看着皇帝骤然拧起的眉头,心里的疑惑更甚,连忙回道:“东君比臣早离开半日,腊月廿三中午,千诺楼剿杀殆尽,东君就自行走了。臣问了一句,他只说是要去庆州。”
书案后,凌烨握着扶椅的手一紧,心里顿时就后悔了。
楚珩身上哪有什么旧疾,凌启既说他未在千诺楼受伤,那就只能是他回境大乘所用的方法极其伤身,凌烨对此有过设想,但却还是低估了痛苦的程度。那日他看楚珩眼里写满殷切,就没有再多拦,要是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不会放楚珩去。
他揉了揉眉心,朝凌启略略颔首示意知道了,转而朝容善问道:“可查到什么了?”
天子影卫副统领容善冬月十七奉命离京,暗中前往漓山,直至今日方归,听见皇帝询问,容善点点头,抬眸回禀:“是,臣查过了漓山近两年来所有去世的重要人物,和漓山东君有关的,只有一位,是漓山前任青囊阁主,论辈分他是东君的师叔。”
“大约三年前,此人入境大乘失败走火入魔,被关入漓山天霜台,好歹算是留了命在。但是不知出了什么岔子,一年前,他突然从天霜台阵法里走出来了,在漓山大开杀戒,最后实在无法,东君姬无月亲自出手,才做了了结。”
书房内一时静寂,皇帝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半晌才开口道:“东君那时用的是剑?”
容善微微愣了一下,漓山东君姬无月以剑道闻名,整个大胤九州人尽皆知,漓山那青囊阁主又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走火入魔后内功更甚,东君杀他求的是快,当然得用剑。
容善有些不明白皇帝为何有此一问,敛了敛心神,颔首道:“是,一剑封喉。”
凌烨心一沉,闭了闭眼,“这个青囊阁主从前与楚珩关系怎么样?”
这怎么又和御前侍墨挂上关系了?皇帝今日的问题很是跳跃,容善和凌启悄悄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天子影卫查人,历来是凡事都摸得一清二楚,和他要好的人和事,当然也不例外。
容善道:“臣此行查过青囊阁主生前的一切事迹,楚侍墨当年在漓山学艺时,受这位小师叔照拂良多。论年龄,他比楚侍墨年长十岁,也可以说,是看着、陪着楚侍墨长大的,据臣所查来看,感情应当非同一般。”
凌烨心弦一紧,抬手按住了额角。冬月十七,他曾命人到武英殿藏剑阁取过一把来自漓山的剑,以此来试探漓山东君姬无月,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握不住剑”。
一切出乎意料的顺利,那把剑直接破开了东君的心防,准确无误地踩到了他的软肋。凌烨至今都记得姬无月在看到那把剑时黯淡痛苦的眼神,时至今日,不用再去多查什么,一切都有了答案——
那把剑沾的是青囊阁主的血,是楚珩心上轻轻碰一下都要疼上半天的口子。
容善见皇帝久不出声,觑着他脸上神色,字斟句酌地低声道:“陛下,除此之外,臣还查到过两件事。”
凌烨回过神来,轻轻呼了口气,“讲吧。”
“是。”容善道,“其一是,东君姬无月在剑杀青囊阁主后,有近一年的时间未曾在漓山现过身。臣派人查过和漓山相关的一切地方,包括广陵鹿水、云州苍梧城、庆州千雍城,以及大胤九州各处关隘、各地城门的出入籍录,都没有查到关于姬无月的任何踪迹。一直到……”
容善停顿了一下,见皇帝神色越发沉郁,硬着头皮说:“一直到冬月十二,楚侍墨病根复发,东君来露园为他调理经脉,才在帝都现了身。所以臣想着,近一年,东君许是闭关了……”
“不是。”
容善话说一半,忽而听见皇帝出身打断,他心头猛地一跳,一抬眼果然看见皇帝面沉如水,心情可想而知的差,他应了个“是”,没再出言颔首待命。
凌烨先前一直弄不明白楚珩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大乘东君不做,非要受压境封骨的罪来帝都。漓山从不涉朝事,退一万步讲,就算真要刺探什么情报,也不至于派他们家东君过来勾引皇帝,哪怕要刺杀,在遍地永镇山川的九重阙里,纵使大乘境也不可能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