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真是可怕。”国王微微叹了一口气,“它首先所摧毁的就是家庭。为了权力,父亲和儿子反目成仇,兄弟姐妹间针锋相对,而最终的胜利者所得到的冠冕与其说是奖励,不如说是一种诅咒……真是个可怕的行当。”
“是啊,但正如您所说,这就是命运。”罗伯特轻轻摸了摸国王头顶柔软的黑发,“命运把我们抛到这里,我们也只能奋勇向前,直到在礁石上撞的粉身碎骨的那一天。”
“你从来没有问过,如果我赢了,会如何处置你的父亲。”国王的声音变得严肃的许多,他坐直了腰,眼睛紧紧追随着罗伯特的目光,“为什么?”
“这是陛下的决定,我无权干涉。”罗伯特迎向国王的目光,“除此以外,我想我也没有什么询问的必要,结论是显而易见的……输家只有一个下场。”他垂下头,微微闭上了眼睛。
“我不会处死您的父亲的。”爱德华靠在对方的肩头上。
罗伯特自嘲地笑了笑,“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事实上失去权力和地位之后,他活着亦或是死去都没什么区别……以我对他的了解,我想他更愿意去死,而不是作为一支被拔光牙齿的老虎苟活在世上,这对他而言是一种无法忍受的折磨。”
这不祥的预言结束了整场谈话,爱德华靠在罗伯特的怀里,而罗伯特则靠着树干,微风轻轻吹过那颤抖着的树梢,初升的太阳的亮光被茂密的林木割成一条条金色的丝带,均匀地洒在这片小小的林间空地上。
过了约莫十分钟的时间,国王最后深吸了一口林间带着草木香气的空气,“我们走吧。”他轻声说道。
罗伯特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而后又转过身将国王扶起。
两个人沿着来时的路走出森林,找到依旧在草地上悠闲漫步的两匹坐骑,策马奔驰回城堡,当他们抵达城堡时,还不到早上八点。
陛下和罗伯特一起用完了早餐,之后他回到卧室,接着睡了半个小时,之后起来批阅公文,而罗伯特在整个过程中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中午十二点半的时候,陛下的仆人向国王通报,午餐已经备好,请陛下入席。
无论在任何时代,任何国家,与君主同桌用餐都被视作一种殊荣。自从离开伦敦后,陛下就很少邀请重臣和大贵族们和他一起用餐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受到陛下信任的宠臣和禁卫军随行的军官们,而这次的午餐也同样如此,除了国王和罗伯特之外,只有沃尔辛厄姆爵士和两名禁卫军的军官到场作陪。
两名军官显然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场合,他们脸上难掩激动的表情,当陛下进入餐厅时,他们如同弹簧一般跳起来鞠躬,甚至把坐在旁边的沃尔辛厄姆爵士吓了一跳。
国王和善地朝着他们致意,问候了他们的姓名和职务,而后他朝着沃尔辛厄姆爵士点了点头,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看到陛下坐下,其他宾客也各自在圆桌旁落座。
餐厅左侧通向配膳室的房门打开,国王的膳食总管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八名仆人,他们合力抬着一个巨大的托盘,上面放满了装在盖着盖子的银餐具里面的菜肴。
从地窖里取出的安茹葡萄酒放在两个长颈大肚玻璃瓶里,其中一个瓶子里面的酒液将被倒进国王的杯子里,里面的酒已经由一位专职的侍从试过一杯,确认没有问题后才送到陛下的餐桌上。
为国王侍酒是一项荣誉,归属于宴席上地位最高的贵族。自然而然地,罗伯特拿起玻璃瓶,为国王倒了一杯酒,他的动作很轻柔,确保没有瓶底的残渣流进国王的杯子,而后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旁边服侍的侍从则用另一个玻璃瓶为剩下的三位宾客倒上了酒。
午餐的主菜是当地出产的肥美鲑鱼片,配上新鲜的柠檬汁和少许香料,令在场的宾客们食欲大开。餐桌上的气氛颇为轻松,两位被选来和陛下共进午餐的军官都十分擅长活跃气氛,再加上已经把察言观色变成自己的一种本能的沃尔辛厄姆爵士,让整场谈话都显得十分令人愉快。
午餐大约进行了一半,一个卫兵把脑袋伸进门,和在门边侍立的膳食总管轻声说了几句话。
陛下注意到膳食总管脸上的为难之色,“怎么了?”他一边发问,一边用叉子叉起盘子里的一片厚厚的粉红色鲑鱼片。
“首席大臣阁下想要陛下立即接见他,我想还是等陛下用餐完毕之后再说吧。”膳食总管脸上带着讨好的微笑。
国王将叉子放下,和罗伯特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不知道现在是午餐时间吗?”
“是的,陛下。”这次插话的人是那个带来消息的卫兵,“首席大臣阁下向陛下表示歉意,然而他坚持有急事要面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