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哐啷一声,牢房的铁门从外面打开了。
两个衙役,抬着个大木桶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县衙的捕头刘二。
他大声吆喝道:“开饭了开饭了,都别睡了,玛德,一群懒鬼!”
囚犯们个个翻身爬起来,慌慌张张地找自己的饭碗。
齐大郎睁开眼,看了看角落里那堆破瓷器。
白的、黄的、灰的、黑的,各式各样,大小不一,也多残缺不全。
监牢里,永远不缺这个。
有些是从家里送来的,更多的,是这牢里的犯人,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正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齐大郎眯着眼,站起身来,缓缓走了过去。
同监的七八个犯人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退开几步,意思是让他先挑。
齐大郎不慌不忙地蹲下来,在瓷器堆里翻捡着。
好一会儿,从中拿起了一个缺口的白瓷碗,既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干净的。
他拿着碗,高高举起,映着火把的微光,缓缓转动,仔细观察着。
忽然,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吃的,是烂菜叶煮杂粮粥。
犯人们也没有筷子,就这么捧着碗,一个个喝的稀里呼噜,香甜无比。
完了,还要用黑乎乎的手指,沿着碗边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碗里铮光发亮。
齐大郎捧着他那一小碗烂菜粥,默默地看着。
想着这碗,不知是被谁脏兮兮的手指一遍一遍抹过,他就没有一点儿胃口。
何况,这碗粥隔着鼻端老远,就闻到一股子馊味儿。
刘二看囚犯们吃的差不多了,将两个小碗放在闵敬宗跟前。
“快些吃了。”
“一碗面,一碗药汤,都是陈公子赏你的!”
又瞪眼指着同监号其它几个犯人:“都给老子老实点儿,谁要是敢抢他的东西,别怪爷们不客气!”
说罢,带着衙役们转身出去。
直到牢门咣地关上,大家才都挤到栅栏边,使劲咽着口水,鼓着血红的眼珠,看着闵敬宗面前,那碗白花花的面条。
面条上放着一双竹筷,漂着几条青翠欲滴的菜叶,还有几片冒着油花的肥肉。
但没人敢抢闵敬宗的东西。
因为,在这里,刘二就是神,能主宰他们生死祸福的神。
只有周相公没有挤过去,他叹了口气,呆呆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魏赖子脖子伸的最长,像一只看到草料的鹅。
他咕嘟咕嘟地咽着唾沫,拼命抽动鼻翼,喃喃地说了一句:“特马的,这是我媳妇儿手擀面的味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