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运韬很意外也很新奇。
沈然为苏北沏一杯茶放到茶几上,对吴运韬说:“老吴我走了。”
沈然也和苏北点点头。苏北慌乱地站起来表示感谢。
吴运韬脸上带着微笑,看着苏北。
“请坐请坐。”
苏北坐在沙发边缘上,不知道应当等吴运韬发问还是由他自己说明意图。
“我听我们的徐罘主任说,您想到东方文化出版中心来工作,是吗?”
“是是是,”苏北搓着手,“我在K省搞刊物,我想调到北京来工作。”苏北从黑色的公文夹里取出几页纸,恭恭敬敬地递给吴运韬。
这是用针式打印机打印出来的业务自传。
吴运韬将身子稍稍向后仰着,眼睛和纸之间隔着很大的距离,读那份业务自传。他很快改变了姿势,显出专注的神情,读完以后,把业务自传平放到桌上。
“我知道你,”吴运韬亲切地说,“我刚刚读了你的一篇文章,”他想那篇文章的题目,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写得非常好,当时我就想:这位作者对胡杨一定很了解,非常了解……”
苏北不好意思地说:“您过奖了。”
“哦……”吴运韬没想到会被打断,怔了一下,“但是你的确写得很好……你想调到北京来工作,是吗?”
“是。我是北京人,一九六八年插队,我在K省呆了二十五年,一开始在洛泉地区插队,后来在那里上大学。再后来参加工作,到省城当编辑……离开北京快二十五年了……”
吴运韬发现苏北不善言谈。不善言谈却做着大型文学双月刊的主编,吴运韬感觉这不是一般角色。
“是啊是啊,你应当回来,这里是你的故乡啊,再者,北京的天地毕竟宽广一些。”吴运韬拿起业务自传,“我知道《西北文学》,刊物很有影响,能够主编这样一份刊物,你的工作能力,当然不用怀疑。你已经搞十几年编辑出版工作,这非常好。咱们东方文化出版中心虽然不叫出版社,但是主要业务现在已经是图书出版,所以你在这里可以大显身手……这非常好。从业务自传上看,你自己也写小说———我好像对你的小说有一点儿印象……”
“我写小说用的是笔名。”苏北挥挥手,不想谈这个话题。
苏北很少炫耀式地和人谈个人创作。在业务自传写上这些内容,无非想给自己增加一些被接受的因素。
“你是文学圈子里的人,和作家们都有交往吧?”
“我搞刊物工作,和作家的交往机会多一些。”
“这是很宝贵的资源。K省是文学大省,那里重量级的作家太多……”吴运韬说了几个人的名字,“胡杨还好吗?他现在是不是还在写东西?”
“他还在写。”
“他应当写。读者都在期盼他的下一部作品。你知道吧?我喜欢胡杨的作品,尤其是《国色》,就像你在文章中说的,他写出了那个城市的灵魂……那里的人物,就是我小时候经见过的人物……”
“您是……”
“哦,忘了告诉你,我也是K省人……”
“真的?”苏北流露出孩子气的兴奋,“用K省人的说法,您我应当算老乡了!”
吴运韬没有应答苏北的这句话,接着说:“我知道胡杨前一段时间为《国色》承受了很大压力……我们这里总是这样,把纯粹的艺术问题政治化。人们对胡杨那部作品的批评显然是过头了,不应当那样。即使作品真的有问题,也应当平等地讨论,不能一棍子打死……听说这部作品在国外得了奖?你看你看,这样就不好了。”
苏北看着吴运韬,想弄明白他说的“不好了”指的是在国外获奖不好还是因为在国外获奖证明了我们对这部作品的批评不好。苏北理解为后者。他对吴运韬产生了强烈的好感———对于有文学见解的人,他总是很敬重。
“胡杨知道你想到北京来工作吧?”
“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