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神情严肃。
“卑职斗胆,自见到皇亲王第一面起,卑职就觉得皇亲王乃凉薄寡情之人。唯有这样的人,才能修成一代帝王。将来的帝王,非皇亲王莫属。”
萧信嘴角颤抖了一下。
“其实你心里全都明白。”
“卑职全都明白,皇亲王来三秦的所思所想,卑职也全都明白。”
“可你就是不肯为皇亲王效力。”
“很简单,卑职与皇亲王立场不同。如果皇亲王能够随卑职到灾民住的地方看一看,就明白为什么卑职宁愿得罪无数的上级,也要免去灾民的赋税……也就明白为什么卑职不愿意与皇亲王站在一条线上了。卑职言语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宋长卿态度很恭敬,但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萧信目光深邃,冥冥之中,心意竟能暗中与此人合到一处。
“萧牧为了掌控三秦,不惜劳民伤财。”
这是他藏在心里许久的话,他不敢说。
他不敢说的话,今日宋长卿替他说了出来。
他不敢干的事,今日宋长卿替他干了。
“本王会转告的。”
……
“他真是这么说的?”
“是。”
萧牧有些动容了,背靠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前方,许久没有说话。
他也在问自己的心。
为了权势荣宠,让数万手无寸铁的百姓没了活路,真的值得吗?
他所做的一切事情的出发点,到底是为了天下,还是为了自己?
一声又一声的问心,让他自己也陷入了迷茫。
他好像真的变了。
变得精于算计,变得胆大包天,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做。
凝结一个省的怨言,让庆熙帝打消修园子的念头,自己出来安抚百姓,笼络人心。
多好的计划。
可他忘了,要让百姓吃多少苦头,才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变得越来越自私,所有事情的出发点都是自己会不会得利,无利不起早在他身上越来越明显。
他甚至觉得自己正在向华亲王那条路走去。
三秦的陈氏也好,王宁川也好,李氏也好,其实都没有什么大过错,也决定那些骄奢淫逸,作乱犯上的逆贼,仅仅是因为不能符合自己掌控三秦的需要,自己就急于将他们尽数拔去。
细细想来,他在三秦的所作所为,最终好像都是为了自己。
口口声声心系百姓者,却将百姓当做了自己向上爬的垫脚石。
这样的人,就是真正有了江山,又怎么会做得长久呢?
一次又一次地反问自己,萧牧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他要去枯水县,去看看三秦境内所有旱灾严重的地方,不能再这样高高在上了。
他一定要让宋长卿,看到自己招贤纳士的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