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牧整理了一下裹着的紫貂皮大氅,踏着肮脏的碎冰泥水,进了宫中。
踏过这道泥泞,太子留给他最后的障碍,也就过去了。
偌大的毓庆宫,几层庭院,当年何等花团锦簇,如今竟落寞到满地枯枝落叶,不知哪里窜出来一只黑猫,照着萧牧就扑过来,把萧牧吓了一跳。
接着跑出来一个宫女来给萧牧磕头。
“奴婢不知爷驾到!没有看好猫,望爷恕罪!”
“大爷小时候被猫咬过,从此最讨厌猫,怎么会养猫?”
宫女打着哆嗦:“奴婢不敢欺瞒主子,这些猫都是宫里一些过世了的娘娘养的,之前总是在宫里流窜,如今太子被废,内务府就让把这些没人养的野猫都丢到这里来……”
萧牧闻言,冷冷一笑。
“天天跟这群野猫在一块儿,日子不好过吧?”
“刚开始这群野猫乱叫,吓得太子整宿整宿睡不着,现在才渐渐习惯了。”
“他现在在哪儿。”
“就在前面那间厢房里,在菩萨面前跪着,日日都跪。”
萧牧听言,便径直往厢房走去。
厢房内,一盏蜡烛的烛光透过纸窗,模糊看到废太子萧继正跪在蒲团上,耳边传来太子敲打木鱼的声音。
萧牧推门进去,不知是萧继过于专心还是故意装作没有听到,仍旧在敲木鱼。
“大哥好兴致。”
敲打木鱼的声音戛然而止,眼前人缓缓转身,苍老如同骷髅,整张脸再也没有半分的人样,凌乱而灰白的头发,血丝密布的双眼,月余没有剔过的胡子。
哪里还有一点当朝太子的风采。
他无比憎恨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萧牧,咧开嘴,凄厉而不甘的笑声让萧牧皱起了眉头。
“三弟,这件紫貂皮,价值连城啊,只怕换一个汴京城也能换得。”
萧牧径直走到椅子上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废太子。
“承蒙大哥关照,小弟苦尽甘来,封为摄政王,总理天下一十三省军国大事,大周数万万百姓,皆在小弟掌握之中,包括大哥。”
听到摄政王三个字,废太子眼中显然很是惊愕,转而又在意料之中一般,轻声笑了一声。
“是啊,也该是这样了,老二倒了,我也倒了,能挡在你前面的,还有谁呢……也就剩下老六老七了,不过老七已经和你站到了一队,老六么……”
废太子眸中飞过一丝寒意,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扶着桌子爬起来,摸起剪刀将桌上蜡烛的烛芯剪短。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的戾气。
但眼里的恨意是隐藏不住的。
废太子看着菩萨,双手合十。
“自从我被废,便日日在菩萨面前诵经,祈求能够消除之前的罪孽。”
萧牧冷冷道。
“到底是在忏悔,还是求自己的心安,你心里清楚。”
废太子猛然一怔,有些失神地怔在原地。
萧牧低头抚摸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说道:“坏事做多了,自然怕遭报应。你哪里是害怕野猫在那里叫唤,你是害怕半夜有被你害死的冤魂来找你索命。”
“你胡说!我干过的事,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是你们对不住我!”
废太子的神情突然变得无比狰狞,指着萧牧嚷道,如同一个骂街的悍妇一般。
因为他已经什么也做不了了。
萧牧已经懒得与他争辩,看了眼高才,高才恭恭敬敬地将武亲王的牌位摆在菩萨像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