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菲这才端起手边的茶盏,抿嘴喝了两口,方才心里温暖的感觉瞬间被连姨娘的问话打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刺骨的寒意。眼中的诧异也只是一瞬间,随后就眉眼带笑道:“姨娘,还能说什么,就是训斥了我一通,让我往后三思而后行。”
“真的?”连姨娘半信半疑的捏着丝帕看着顾廷菲。
顾廷菲耸耸肩,朝她摊摊手:“姨娘,我说的是真的,要不然你以为能留下我夸我不成?姨娘,这次说来,我也有错,没顾忌到永安侯府的面子。姨娘,若是母亲责怪下来,你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别因此连累你和三哥。”得赶紧扯开这个话题,顾廷菲不喜欢现在连姨娘看她的眼神,夹杂了些许算计。
“哎吆,廷菲,瞧你这话说的,姨娘当然相信你了。那就要委屈你了,有你父亲在,相信三夫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胡来,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连姨娘忙不迭的起身离开,让春巧看的目瞪口呆,刚才还说要保护顾廷菲,有事找她和顾廷进,一听顾廷菲提起小窦氏,她就起身走了。
小窦氏昨晚就知道顾明瑞将顾青狠狠打了一顿,一边擦拭嘴角,一边出声问道:“邓嬷嬷,打探的怎么样了?”
“回三夫人,大房还没什么动静?”邓嬷嬷弓着声音轻声答道。
之所以让邓嬷嬷去打探大房的动静,一来顾明瑞当着两位兄长的面殴打了顾青,实在有失风范,居然是为了袒护顾廷菲那个庶女,你说小窦氏能好受的了吗?二来顾青不仅是定北侯府的管家,他的媳妇是万氏身边的陪嫁嬷嬷—万嬷嬷,她不相信万氏一点动静都没有。
先不谈万梓灵被顾廷菲欺负的事,就单凭顾明瑞殴打了顾青,那是打大房的脸。居然还能沉得住气,不来三房闹腾,小窦氏下意识的拧眉,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指节弯曲起来敲打着桌面,哒哒的声音让邓嬷嬷听着心里有些发毛。
并非万氏不想去三房闹,而是顾明诚拦着不让她去!也亏得顾明诚今日休沐,否则也拦不住万氏。万氏坐在桌前,沉浸了许久,猛地抬起头:“侯爷,你为什么不让妾身去找三弟讨个说法?”
“讨个说法?我不是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往后不许再提了,你偏偏听不进去要忤逆我?”顾明诚脸色阴沉的如同冰窖里捞出来的石头,下过命令了,为什么万氏非要一意孤行,执意去找顾明瑞?
万氏打了个寒颤,嫁给顾明诚多年,还从未见过他这般生气。脑海中又想到了永安侯府,那是她的娘家,她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深呼吸几口气,缓缓吐出:“侯爷,不是妾身要忤逆你,而是妾身觉得不公平。顾廷菲她就是三房的一个庶女,怎么敢有胆子欺负灵儿,背后一定有人在揣度,挑拨我们两府的关系。
侯爷,且不说这件事,就谈三弟打顾青这件事。谁都知道,顾青是万嬷嬷的夫君,打了顾青,就是打了大房的脸面。侯爷,我知道你顾着兄弟之情,可脸面一样的重要。三弟犯浑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不是小孩子,你和老太君不应该再纵容他。他是老太君最宠爱的嫡次子,又能如何?
侯爷要是不愿意,那就让妾身出面找老太君讨个说法,反正妾身这次豁出去了。要是三弟不给个说法,我绝对不会罢休!”万氏嫁到定北侯府十多年,一直以来都是谦恭有礼,不管对长辈还是下人。现在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顾明诚不和她站在一起,反而站到她的对立面去。
“你……”顾明诚拳头紧捏紧盯万氏,万氏毫不退缩的迎上他的深沉的眼神,提一口气继续道:“侯爷,妾身没开玩笑,这次三房公然打我们的脸,老太君还袒护三房,那我就要分家!”
“你敢,我看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老太君还健在,你这是大逆不道!”顾明诚的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茶盏弹跳起来落在底托里发出砰啷的脆响,却让万氏越发的坚定!
万氏嗤的讽刺一笑:“我今天还就是大逆不道了,嫁到定北侯府十多年,我自问上对得起老太君,下对的起府上的下人。现在大房被三房这般的欺压,侯爷还只顾兄弟之情,让外人在背后怎么议论侯爷您?还有廷科和珏儿,他们俩还没成亲,侯爷当着就不管他们了?在您的心里,兄弟之情当真重于一切!”
“休得胡说,我什么时候不管他们了?夫人,现在事情没你说得这般严重,你为何要把事情闹大?”顾明诚的态度松软下来,坐在他面前的万氏,毕竟陪伴他多年,在定北侯府辛苦操劳了十多年,于心有些不忍。另外他不想让万氏去老太君面前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兄弟之情和夫妻之情同样的重要,顾明诚的话并没有打消万氏的念头。她异常坚定:“侯爷,今日若三房不给大房一个说法,我不会罢休,这是我的底线。侯爷难道就没替我设身处地的着想,往后我还怎么回永安侯府,如何去面对兄长和嫂嫂?侯爷还是再屋里等着妾身的消息吧!”
看样子,顾明诚不会替她出头,这件事还必须由她亲自出面,找窦氏,挑开这个话题,让三房知晓事情的厉害性。就算有窦氏袒护顾明瑞,万氏也毫不顾忌。有一瞬间,顾明诚突然觉得面前端正坐着的万氏很陌生,成亲十多年,好像从未认识过她一般,不知道她的脾气竟然倔强到如此地步,连他这个夫君的话都听不进去,任旧要为了永安侯府一意孤行,丝毫不顾及他身为定北侯,家中嫡长子的半点颜面,她都做到此地步了,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万氏昂首挺胸的抬脚往外走去,耳后轻飘飘的传来顾明诚清冷的话语:“万氏,今日你若当真跨出这个门槛,那我们的夫妻缘分也就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