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医附院在首都几家三甲里面名声最响,医疗资源像是蚂蚁堆里的蜂蜜,不仅仅是本地居民,居住周边城市的病人也纷纷慕名,院门前几百米就开始堵车是常态。
老胡的病房在七层,引导标识上写的是肿瘤科。
现在癌症年轻化的高发趋势明显,同一电梯厢在这层像没开闸的洪水,预计涌出去的人头都能让小型电梯超载。
站在我身侧的男人个子不高,啤酒肚大得像是怀胎八月,烟味很重。他刚卡了口痰,电梯门就开了,过往的人流把他挤得一歪。
空间逼仄,他抬脚的瞬间我避无可避,下意识右脚绕左脚。我重心不稳,然后转了个圈,踩着裴雁来的皮鞋,面对着面,一猛子扎在他身上。
力量很大,脑门撞到胸口甚至一声闷响,还在电梯里的一对情侣猛地咳嗽起来。
“……”
“……”
眼前的西装布料下是裴雁来的胸肌,站直身子又会在窘迫的境遇中露出脸,说实话,我宁愿保持这个姿势到天荒地老。
但天不遂人愿。
电梯人流散尽,裴雁来还是抓着衣领把我撕下来。他一言不发,我觉得尴尬,连句抱歉都忘了讲。
七一零号病房在走廊尽头,相对清净。门开着,老胡在最靠外的病床上。
病房里并不安静,但看护病人是很消耗精力的一件事,胡春漫糊里糊涂趴在床沿睡着了。
老胡手里正拿着一把黄色的小花,我刚才在医院楼下的迷你公园里见过。他折下来一朵,轻轻别在胡春漫耳后。
然后是久久的注视,目光很沉,我有点看不下去了。
“咚咚——”
裴雁来抬手,敲响了门。
胡春漫兔子一样惊醒,看到是我们,她理理衣服站起来,出来时顺手把门也关上,“这位就是……”
“你好,裴雁来。”
他颔首示意,面上一片沉静的肃穆,半点看不出在车上还在快意行凶。
她问我和裴雁来要不要喝水,裴雁来说不用,于是我也说不用。
“胡叔他…到底是什么情况?”我问。
“如你所见。”她耸耸肩,比我初次见她那次疲惫很多:“脐尿管癌,发展很快。”
疑云终于拨开,但大石落地后难免振起地上的浮沉。我心口止不住地发闷。
她继续道:“发现的时候就是晚期了,膀胱里也有。尿血、腹痛不止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但去年年末他才告诉我。”
去年年末?
果然。
我早猜到他把李阳鸣的案子交给裴雁来那天必有蹊跷。现在想想,恐怕是检查结果尘埃落定。
裴雁来问:“医生怎么说?”
“主治医生建议手术,成功率不好说,还要看病灶情况。”胡春漫稍顿:“术前必须长期住院。但昨天晚上我一个没看住,他又偷偷跑回律所了。”
胡春漫话说到这儿,傻子也猜到她找人是想做什么了。
老胡一周有三天在上班,工作是放下去不少,但也一直没断过。这是想请我和裴雁来做说客。
我从善如流,“我们会尽力劝他。”
裴雁来也说:“您放心,所里的事我不会再让他操心。”
黄色的小花顽固地夹在她耳后,让她挤出笑脸时也很明艳,“我和老胡说不上几句就要吵架,实在没办法才想到拜托二位。百忙之中能赶过来,真的谢谢你们。”
裴雁来轻轻摇头:“胡小姐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