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巧这一日元媛来上房,因为乞巧节就要到了,王府里虽然萧云轩上了战场,但还是有好几个女孩子的,这乞巧节可是女儿家的节日,因此也势必要好好准备一番。
元媛来到的时候,简侧妃和华姨娘如霜三个正好也在,王妃问了她几句府里的事情,她一一答了。简侧妃华姨娘只低头喝茶听着,一边心里也不得不暗赞这元媛的办事手段着实还是有一些的。
接着又商量了下过节的事,王妃和其他几人听了元媛的方案,都觉满意,于是元媛便打算告退了。却听王妃道:“急什么?坐一会儿再走吧,从云轩离府后,我这身上不自在,家里的事多是你办,也没来过我这儿说几回话,反正今日也没什么大事,乞巧节不也有几天吗?”
元媛便听话在下首坐了,又问如霜小宝宝的事情,听说已经开始学走路了,不由得也是欣喜,相约回头去她那里好好看看。
如霜几度张口欲言,元媛看出她是有话要说,却又在犹豫,便忍不住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话要问的?”话音刚落,倒把王妃简侧妃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如霜想了会儿,才叹口气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想问问姑娘,郡王妃这几日行动可十分威严风光,不知有没有去你那里生什么事?”
元媛摇头道:“并没有这样事。”她心下诧异,暗道如霜用了威严风光这四个字,可是有什么深意呢?便是对吕淑娴有意见,也不该在这里说出来啊。不过这几天也听芳莲等人说过郡王妃行动之处似乎越来越出格儿了,想必不久后也要来自己这里生事,因心下暗暗打定主意,回头要好好筹谋一番。
正出神的功夫,听王妃问了一句,大概也是奇怪如霜怎么会这样说。元媛忙凝神细听,可还不等如霜答话,就听华姨娘抢着道:“娘娘有所不知,郡王妃这些日子着实是眼里没有人了,以前虽说在新婚第二天就做出那样事来,但往后倒觉着还算好,见到我们也是和和气气知书达理的,我们只道那个时候她是新娘子不懂事,让丈夫扔了一晚怒火攻心才做出那样下作的事来,谁知如今一见,竟似是性子里便藏着高傲,不肯理人的。”
元媛更茫然了,大眼睛诧异看着华姨娘,心想怎么回事?难道我真是因为云轩的事情,所以连八卦之魂都离我远去了吗?怎的……怎的这府里风向什么时候变的我都不知道。在她记忆中,郡王妃吕淑娴后来是十分注意拉拢关系的,她不来找自己麻烦,每天无所事事中,倒把成侧妃简侧妃等人打点的十分周到。以至于这府里隐隐成了自己和王妃是一个派系,成侧妃简侧妃与三位姨娘和郡王妃又成了一个派系,如霜倒是游离于派系之外似的。
但这个时候,如霜能公开用暗讽的语气提起吕淑娴已经够让元媛震惊了,她没想到连华姨娘竟然也开始对郡王妃心生不满,接着就连简侧妃也冷淡道:“郡王妃的确是有些目中无人,前儿我听说她不知哪里不顺气儿,就把珊儿给打了个半死,究竟珊儿又没有半分错,好不好,那也是府里的丫鬟,这名声儿传出去很好听吗?”
简侧妃也这么说,元媛敏锐的察觉到这当中肯定是有自己不明白的事情发生,看向王妃,却见她面上一丝波澜也无,似乎这些事情她早就知道。当下听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郡王妃的不是,告一段落后,她才淡淡道:“这没什么,她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性子难免骄纵些。倒是珊儿的事,咱们王府里可没有作践下人的先例,既然她不喜欢,也不能由着她把下人当猪狗看,柳枝,你就走一趟,问问郡王妃,哪个下人不当她的意,就都领回来,日后再给她添几个好的。”
柳枝答应了。元媛知道这是王妃给吕淑娴的警告,简侧妃华姨娘脸上都露出一丝笑容,便和如霜元媛起身告辞,王妃也就由得她们去。如霜本来都走出门了,却不知在想些什么,到底又转回来。
“娘娘,妾身想着,这事情里透着蹊跷古怪。”做到王妃的榻前,如霜开门就见山,吓了元媛一大跳,连忙向她看去,却听如霜道:“元媛你也不用看我,若说精明,你不知强我多少,想必这里的古怪,你也不会看不出来,这时候别揣着明白当糊涂。”
这话倒是逗的王妃一笑,看着如霜和声道:“看你怎么说话呢?从辈分上来说,你也算是元媛的婆婆级别了,还这般没大没小的。”
如霜也笑道:“虽说辈分大,可娘娘看看,我比她也不过大个五六岁,可不是只把她当妹妹看呢,姐妹间还有什么大小?”话音未落,王妃已经摇头道:“胡闹胡闹,什么姐姐妹妹?显见的骂我老了是不是?”
如霜连忙笑着解释,王妃也没真往心上去,几人就着这话题又说笑了几句。就又转回之前的话,元媛便道:“这事儿的确是蹊跷,论郡王妃的为人,那其实是谨慎的,就心里不拿你当回事儿,面上也能笑出花儿来,况且别人她不屑一顾,可侧妃姨娘们的地位却都不低,平日里对她也不错,她对谁狂妄,也没有对两位侧妃娘娘和三位姨娘狂妄的理。”
如霜一拍手道:“到底是明白人,一点就透,我也是这么说。但不知姐姐是怎么看的?上次王爷从宫里回来,脸色就不好看,去了我那里,说皇上拿着他出气呢,我就想,这两件事儿里是不是透着什么玄机?”
元媛心想王爷被皇上当出气筒和郡王妃目中无人有什么关系?但转念一想,立刻想到了,不由失声道:“娘娘的意思是……是……”是了半天,却因为这事情着实重大,而不敢直言出来。
这时王妃方坐直了身子,面上微笑也全部敛去,眉眼间笼上一层淡淡怒意,轻声道:“你们两个没猜错,大概就是这样儿了。”
元媛和如霜都瞬间坐的又直了些,果然,就听王妃缓缓道:“王爷这两次进宫,皇上倒的确是没什么好话,不过我忖度着,倒也不是皇上恼他,毕竟云轩远在边疆,做出什么事来,难道老子还能知道?要跟着担责任吗?不过是皇上有些恨铁不成钢,又有许多王公贵族眼睛盯在那里看着,所以不得不把火发在王爷身上,一是宣泄,二来也是做样子给那些人看看。”
元媛就觉着一股怒气从自己的心底升起来,一路沿着血管经脉,把身子都快烧着了,手里狠狠攥着帕子,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好半晌方咬牙道:“皇上发的什么火?云轩做错什么了?宗室子弟中,除了他,还有谁此时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命悬一线的为大宁朝苦争寸土,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皇上难道不清楚?若不清楚,就敢派他去担此重任?既用了他,此时怎又因为别人的奏报就胡乱怀疑?这岂是圣明天子的用人之道?”
她这番话委实有些激烈了,然而王妃又哪里会不明白她的心情,扪心自问,自己心中的委屈愤怒也不比元媛轻,却还要温言劝解丈夫,又因为身份,素日里要谨言慎行,这么多日子了,也没有听这番话时的痛快。只是心下虽然安慰,眼睛却还是瞟了元媛一眼,轻声道:“别胡乱说话,这若让人听去还得了?”
如霜这时候却突然小声道:“娘娘,你说寿宁侯是不是因为得了谁的授意?才这般刁难小王爷?会不会是……什么套子?不然咱们郡王妃怎的忽然就这般嚣张起来?”
王妃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心里不都是明镜儿的吗?刚刚还说元媛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会儿自己也开始装了?若说圈套,倒也未必,只是云轩和寿宁侯,终究不是一路人。郡王妃从成婚到现在,也没和云轩温存温存,心里怎会不委屈愤恨,回家也好,进宫也好,还能委曲求全替我们说话吗?到时候人安慰她,透露点什么消息也是做不得准的。不过终究这也不算什么?人在做天在看,皇上虽然训斥了王爷,却也没有别的举动,你们不用担心,我和王爷心里有数。”
元媛和如霜听王妃这样说,也就不再多言。如霜倒是没多想,敏亲王府虽然没有言亲王府那般受皇上器重,但在亲王中也算是有声望的,想来就如同王妃所说,皇上也只是一时间没地方撒气,二来也堵一堵那帮人的嘴罢了。
但元媛心中却越来越是不安,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和自己从萧云轩上战场那日起就产生的不祥预感有关。虽然王妃和王爷看上去都稳如磐石,她却总觉得这是山雨欲来的前兆。但是她一个女人,别说没有通天的本事,就算是有,也被禁锢在这王府大院里,丝毫改变不了什么,只能静悄悄等待命运的降临,以不变应万变。
元媛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这种小心和悲观煎熬简直就像杞人忧天一样可笑,但她摆脱不了。京城平静的天空下,没有人知道,一场狂风暴雨就要到来,无数人的命运将被影响。
最先得了消息的,不是王爷王妃,更不是元媛,而是吕淑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