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我就放心了。”张皋谟彻底松了口气,赶紧吩咐道:“卢大人,那你赶快安排一下,一会就和下官一起去三岔口关迎侯吧。不过卢大人你别怪下官多嘴,依下官看来,总督大人对你还是十分重视的,否则的话,总督大人也不会专点名,要求你全程陪同他巡视曲靖了。”
“希望如此吧。”卢胖子心里琢磨,“我是六月十七那天晚上秘密上表弹劾的甘文焜,今天七月二十七,期间相隔四十天,已经足够消息从京城到云南跑一个来回了——如果甘文焜已经知道我秘密弹劾他涉嫌与平西王府勾结的消息,那么我到底能不能取得他的信任,看来他这次曲靖之行了。”
张皋谟确实多余心了一些,下午的时候,甘文焜的队伍顺利抵达三岔口关,卢胖子跟在他屁股后面上去行礼时,不仅没有象往常那么喜欢给上司甩脸还很标准了行了一个打千礼,忠诚履行了一个下属对上司应有的敬意。而甘文焜也很是礼贤下士,亲自下马搀起张皋谟,又招呼了大大的曲靖官员起身,末了,甘文焜又指着邻近的曲靖绿营营地,提出要到曲靖绿营巡视检阅,张皋谟和卢胖子的表弟秦勇等人那敢不从,赶紧将甘文焜请进了曲靖绿营的营地,安排士卒练。
经过卢胖子兄弟和李天植等人几个月来的苦心经营,曲靖绿营虽然不敢说已经是脱胎换骨,但也绝对算得上是涣然一新,两千士卒的编制尽数补足自不用说,武器装备也已经是尽数更换,炒钢锻制的马刀雪亮威武,桐油反复浸泡后的长矛枪杆熠熠生辉,新近装备的两百支崭新火绳枪也十分抢眼,旗甲鲜明,威风凛凛,与几个月前那支装备落后、士气涣散的曲靖绿营队伍形成了鲜明对比。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道,甘文焜出身于军旅世家,当然不会只去看武器装备和旗帜盔甲这些用银子就能砸出来的表象,真正让甘文焜万分满意的还是曲靖绿营jīng神面貌和娴熟动作——队伍演间,那些整齐的步伐,娴熟的动作,还有纹丝不动的站姿和统一协调的节奏,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才能结出的硕果。这样的军队,才是甘文焜最需要和最重视的军队。
满意归满意,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甘文焜并没有夸奖出一个字,也从始至终没对卢胖子说上一句话,只是等演结束,这才点了点头,站起来说道:“不,看来秦都司当差还算勤勉,今年兵部考核的时候,本督为让他们叙优一等。好了,演练看完了,本督该去看看你们曲靖八旗福寿膏的收割情况了。”
“总督大人,时间不早了。”张皋谟iǎ心翼翼的说道:“要不总督大人还是先请进城安歇,等明天再到田里视察吧?”
“没关系,反正这一路上到处都是八旗福寿膏的田,边走边看吧。”甘文焜摇头,一副勤政爱民的表率模样。张皋谟等人无奈,只得赶紧派人去路上安排,一边陪着甘文焜回城,一边陪着他视察八旗福寿膏的收割工作。
从三岔口关回曲靖城的道路两旁,漫山遍野确实全是种植八旗福寿膏的田地,只是现在时近中秋,八旗福寿膏的收割已经接近了尾声,甘文焜的队伍又走了五六里路,这才碰上了一块还在收割中的八旗福寿膏田,甘文焜也履行了诺言,亲自下到了田头检查参观百姓收割八旗福寿膏的工作,不时还问问细节,显示出了大清官员勤政亲民的优良作风。
因为田地还在收割,甘文焜没许大队人马下田,只带了几个亲信、张皋谟和卢胖子几人深入田间。而当检查结束后,甘文焜先是向族弟甘文炯使了个眼又向田野更深处一指,冲卢胖子说道:“一峰,陪本督到那里看看。”
说罢,甘文焜带头往里走,卢胖子只得跟上,张皋谟和新同知郑渊本打算跟上,甘文炯却拦住他们,故意说要在这里检查,把他们留在了原地,给甘文焜和卢胖子腾出了单独谈话的空间。
曲靖县境内的田地甚是平整,道路也很好走,所以甘文焜领着卢胖子没uā多少时间就把众人远远甩开,走到了一条清澈见底的iǎ溪旁,也是到这一刻,一直都是一言不发的甘文焜才忽然开口,看似随意的说道:“上次在贵阳,为什么要那样?”
卢胖子沉默,许久后才说道:“因为,总督大人你不公,偏袒李本深。”
“所以你就上了密折,弹劾本督与平西王府勾结了?”甘文焜淡淡问道。
卢胖子再次沉默,又过了半晌,卢胖子才低声问道:“总督大人,你都知道了?”
“皇上用六百里加急,把你的密折jiā给我了。”甘文焜淡淡问道:“你就那么急?没看清楚本督的为人和立场,就怀疑本督这次来云贵,是打算和平西王府勾结,出卖朝廷和皇上,换取本督个人的ī利了?”
卢胖子惭愧的低下了脑袋,不再说话。还好,甘文焜并没有一定要卢胖子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又问道:“本督在昆明做的那些事,相信你也知道了。现在,你应该相信本督了吧?”
卢胖子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总督大人恕罪,下官还是不敢完全相信你。”
“为什么?”甘文焜笑了,问道:“那你说,本督究竟要如何做,你才相信本督不会和吴藩勾结?是对皇上忠心耿耿?”
卢胖子又不说话了,片刻后,卢胖子的眼之中,忽然渗出两滴晶莹的泪水,又砰的一声向甘文焜双膝跪下,泪如泉涌的号哭起来,哽咽道:“总督大人恕罪,下官实在不敢相信,下官在云南,谁也不敢相信下官的身边,全是平西王府的眼线下官的左右,全是平西王府的jiān细举目无亲,环视皆敌,下官如果有半点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啊……下官,难啊”
甘文焜凝视卢胖子,并不言语,卢胖子却越哭越是伤心,越哭越是情真意切,ōu泣着说道:“去年八月,下官派人去十三衙的秘密驿站联系,请皇上速派重臣出面,收走下官手中的八旗福寿膏种子,结果人一去不回不说,没过几天,平西王爷就来到了曲靖,强行拿走了下官手里的种子,颁布严令,不许一粒种子外流。还警告下官说,如果不是看在下官还有点用处,那一次就应该要下官的命了,下次再敢忘恩负义……。下官到现在都不明白,那件事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
“今年皇上恩赏,将曲靖绿营jiā给下官的表弟……,结果王爷马上就派了一个县丞到下官身边来,监视下官所有的钱粮调动,下官为了把曲靖绿营重新强大起来,以备大用,可是却处处受人掣肘,事事都被人牵制,用来武装军队的武器也经常遇劫,王府右镇还增了兵,随时可以把曲靖绿营踏为平地…………。呜,总督大人,下官还能相信谁?还敢相信谁?”
卢胖子越哭越是伤心,越说越是凄凉,到了最后,卢胖子干脆已经是泣不成声,“平西王府的这些动作,下官还能忍受,下官身为大清臣子,又担了皇上jiā代的这个差使,受皇上知遇之恩……,也早就做好了随时随地为国捐躯的准备……。可是让下官更为痛心和痛苦的是,还是上面的刁难啊,主管十三衙的四格格,因为下官不成,利用下官一些不得不和平西王府的虚与委蛇,对下官是百般诋毁,变着法子的陷害…………。”
“别哭了。”甘文焜把一块手帕递到卢胖子面前,微笑说道:“你放心,皇上知道你的难处,我也知道你的难处,所以你上密折弹劾我的这件事,我不会怪你。来,把眼泪檫干了,别让其他人看到。”
“谢总督大人。”卢胖子噎噎的答应,接过手帕檫去脸上眼泪,可眼中的痛苦泪水,却还是在不争气的往下流淌。
“你也不能完全怪四格格。”甘文焜安慰道:“她也是对皇上忠心,所以才不得iǎ心堤防你一些。老实说,我之前也很担心你,因为吴三桂对你确实不错,不仅给你派了曲靖官职,还亲自主婚,把平南王府的iǎ格格嫁给了你,对你也算是恩重如山。”
“他是为了故意羞辱平南王爷。”卢胖子哽咽着说道:“平南王爷和他一辈子不对付,iǎ格格和我情投意合,自愿随我到了曲靖,他给我和iǎ格格主婚根本没安什么好心,只是为了故意羞辱平南王爷——让天下人都知道,平西王府出来的一个七品奴才,都能娶到平南王爷的宝贝nv儿。”
“你明白这点,心里有数就好。”甘文焜点头,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我的亲伯父就是死在他吴三桂手里?我们甘家和他们吴家,也是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