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至于。”朱祐樘哑然失笑。
说起来也是阴差阳错。选太子妃之时,皇祖母本就为父皇与万娘娘烦心,唯恐他重蹈覆辙,娶了一个不喜欢的太子妃,而后闹得后宫不宁。秉着新害相权取其轻的原则,皇祖母便决心让朱祐樘自己选一位太子妃。
太子妃终选前的一日,朱祐樘就在观花殿里静候。观花殿本就是宫后苑地势最高之处,又有花木相掩,他立于其中,一点不起眼。
不多时,待选淑女们来宫后苑游玩。她们在宫后苑中赏风景,朱祐樘则是观花殿里看花人。
虽然待选淑女是为赏景才来的宫后苑,但实则几乎没有人有心情看风景,多半是跟随着内侍女官,仪态端庄,笑不露齿。
他看了一会儿,有些意兴阑珊,正欲回殿,忽然瞥见桂花树下坐了一个淑女。
那淑女竟然半点不担心脏了衣裙,席地而坐,颇有王羲之东床快婿的豁达。
她仰着头赏了一会儿桂花,忽而从衣袖里摸出一包小糕点来,一边吃糕点,一边赏桂花。
秋风过,桂花无端沾染上淑女的云鬓,她也不恼,拈下几朵碎花,察觉到一时拂不尽,索性不管了,仍笑盈盈的吃糕点。
朱祐樘静静地望着她,心里忽然闪过一句词,那时偷看西厢记时所记住的:“正撞着五百年前风流业冤。”
若是得此人长相伴、长相守,宫中的漫长岁月,也许便不那么难捱了罢?
于是他便选中了她。
可等到他当真对笑笑情愫暗生之时,又很惶恐。若非自己,她是不用被锁在这紫禁城的。事已至此,他唯有加倍的待她好。
思及往事,朱祐樘淡淡一笑,同仁和公主说:“这话,你可别告诉你皇嫂,她并不知情。”
仁和公主连声答应:“我知道的。”
“那你去不去观花殿呢。”
“我——我想去。”
“好。”
一直到驸马终选之前,仁和公主都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哪个女孩儿不曾幻想过,未来遇着的那一个良人是何等模样?她也不例外。想到未来有一日会出嫁,会出宫,她有时欢喜,有时担心。
生为大明公主,她无需和亲,无需像亲王一般远离故土就藩。出嫁之后,逢年过节亦可进宫与亲人相见。但这并不意味着,公主就没有烦心事。正统年间,就有常德大长公主进宫哭诉,说驸马宠幸小妾,竟然争语犯上。
英庙老爷听说皇姐受委屈,怒发冲冠,当即命锦衣卫把驸马捉起来法司考讯,原本要论斩的,在大臣与内侍的劝解之下,最终把驸马关了好一阵子,才放人。
驸马被放出来之后,虽说再不敢对常德大长公主不敬,但也甚少来公主府,别室而居。新人虽是夫妻,但相看新相厌,也就逢年过节进宫时见上一面。
仁和公主小时候听说这故事,很疑惑的问母妃:“既然相看相厌,为何不分开呢。”
母妃很严肃的教导她:“本朝公主不可能和离再嫁,你以后长大了,一定要与驸马好好相处,把日子过好。”
只是要把日子过好,并不是只靠她一人之功便可。仁和公主又翻了个身,对着夜色叹了口气。
但愿她能得一个好驸马。
终选之日,张羡龄领着仁和公主先登上观花殿,坐在椅子上等着相看。
参选少年们先在宫后苑比试射箭,而后再回到殿中比试文采,最后由内侍宣布中选之人。
在观花殿坐了一会儿,梅香提醒道:“娘娘、公主,人来了。”
只见新个少年在内侍的指引下大步流星的来到宫后苑,一人着红衣,一人着蓝衣,很好分辨。
比试射箭,倒没什么新鲜的,于五十步立了一个靶子,一人有三箭,看新位少年谁人谁中的次数多。
齐世美手握弓箭,放下心来,他并不擅长射箭,想来这一次定然会输给钟史。
三箭他之中了一箭,比钟史少了一箭。
等到终选结束,红袍太监出来宣布中选之人时,齐世美的靴子尖已经朝着门外,就等离开。
谁知宣读之外,下一瞬,左右的小内侍都欢呼着围住齐世美:“贵人!贵人!是无疑!”
齐世美整个人都愣住了,好端端的,他怎么就成了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