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顾兰因就是那个见了井绳直打哆嗦的怂货,看见当初“少年轻狂”的罪证,她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的,毁尸灭迹”。
正好顾琢忙着从冰箱里拿晚饭的食材,没注意这一茬,顾兰因动作飞快地抽出日记本,原地转了个圈,不知塞哪儿合适,索性往怀里一揣,然后将外套拉链一把拉到顶。
刚好赶在顾琢回头的前一刻藏起了“罪证”。
顾琢奇怪地打量了她两眼:“什么动静?”
顾兰因用两只手捂住腹部,龇牙咧嘴地摇了摇头:“没、没什么,就是……我有点肚子疼。”
她是随口掰扯出的借口,顾琢却当真了,表情陡然一变:“怎么突然肚子疼?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吗?”
顾兰因恨不能把舌头咬掉——她觉得自己也算机灵,偶尔还有点见招拆招的变通,可是到了顾琢跟前,她的所有机敏和花招都成了中看不中用的鸡毛掸子,顾教授一个眼风扫过,当即如狂风卷麦秆,落花流水一溃千里,只剩满地鸡毛。
“没、没吃什么,”顾兰因一边讪笑,一边捂着肚子往后退,“可能是下午喝了凉风,我吃两片胃药就好了。”
一句话说完,她也退到了卧室门口,一闪身钻进去,回手带上房门。
顾琢的声音透过门板如影随形地追上来:“别乱吃药,对身体没好处,我给你煮点热姜汤,你喝一碗发发汗。”
顾姑娘多少年没犯过蠢,偶尔犯一次,搬起的石头差点把脚趾盖砸翻。她顾不得吃晚饭,先被自家师父逼着喝了一碗浓浓的姜汤,里面放了再多的红糖也挡不住那股呛人的辣味直冲咽喉。
“好辣,”顾兰因红了眼圈,小脸皱成一团包子褶,“师父,你是不是在里面放辣椒了?”
顾琢不轻不重地在她额头上揉了下:“喝完,一滴不许剩。”
但凡顾琢发话,顾兰因立马从“鸡飞狗跳的熊孩子”无缝跳频到“懂事听话的乖乖女”,她鼓起腮帮子,低头瞪着那碗黑漆漆的姜汤,一咬牙一跺脚,端起来一口喝干净。
因为顾兰因“肠胃不舒服”,顾琢晚上就没做饭,只是熬了营养好消化的南瓜小米粥,另外拌了两碟配粥小菜。他夹起一片蜜姜,放到顾兰因碗里:“你从小就有胃寒的毛病,又不知道好好保养,这些年胃痛犯得还频繁吗?”
顾兰因打小不爱吃姜,顾琢哄她吃姜,还得切成细末,混进肉馅,或是做成肉圆子。一看到姜片,顾兰因条件反射地咬紧牙关,然而顶着顾琢殷殷的目光,她把牙咬碎了,还是囫囵吞下去。
她吃姜愣是吃出“英勇就义”的架势,顾琢垂下眼帘,攥着筷子的手捏出了青筋,总算把上翘的嘴角摁平下去。
有了蜜姜打底,顾兰因连喝两碗小米粥,看样子是打算用南瓜的甜味把姜片的辣味镇压下去。顾琢瞧着心惊胆战,生怕她吃多了不消化,眼看她还想盛第三碗,赶紧一把摁住:“你肠胃不舒服,别吃那么多,小心不消化。”
顾兰因咕嘟着嘴,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还是乖乖放下了碗。
同一套房子,统共只是多了一个人,气氛却完全不同——顾琢白天第一次进来时就发现了,客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打扫得十分勤快,却无端给人一种“冰冷坚硬”的感觉,除了几样必备的家具,再看不到半点“有人居住”的痕迹。
然而此时此刻,厨房里弥漫着小米粥的余香,那种温暖中带着一点甘甜的味道无孔不入地缭绕四遭,几乎让整幢房子陌生起来。
顾兰因收拾完碗筷,盯着空无一物的茶几瞧了片刻,心里暗暗盘算,往后是不是有必要多添几样摆设,比如……茶具或者装饰灯?
还没盘算清楚,顾琢的声音忽然从后传来:“兰因。”
顾兰因一个激灵,猛地转过身:“什么?”
顾琢:“过来,把衣服脱了。”
顾兰因:“……”
她耳朵瘸了吗?
顾姑娘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表情很自然,可仔细端详,就能发现她肢体语言僵得要命,整个人绷成一截直挺挺的棺材板,耳朵尖偷摸爬上一丝红痕。
顾琢在塑料袋里翻了半天,摸出一瓶碘酒,扭头瞧见顾兰因这模样,饶是顾掌门行得正坐得端,也跟着不自在起来:“你背上的伤要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