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苏厌月的动作显然比他更快。
她一手轻抚苏梦枕单薄的后背,一手端起杨无邪端进来的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和药碗里漆黑的药汁都一并凑到苏梦枕眼前。
苏梦枕又闷咳了两声,拿起她端过来的汤药一口饮尽。
他喝药的时候,苏厌月就凑在他面前不过几尺的距离盯着他,像是唯恐他出什么意外似的。
直到苏梦枕喝完药,朝她安抚地笑笑:我没事,老毛病罢了,别担心。
她才终于收回自己的眼神,想了想,解开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摸出一包用油纸包的严严实实的蜜饯,挑出里头最小的一颗递给苏梦枕。
还没等苏梦枕说话,见到这一幕的杨无邪就先摇头晃脑地感叹了起来。
哎呀哎呀,这可了不得,没想到在下有生之年竟还能见到厌月姑娘从嘴上省下蜜饯来给别人。不容易,真是不容易啊。
他感慨的真情实感。
他眼前的苏厌月也不开心的真情实感。
眼看着自家侍女望着杨无邪的眼神越来越危险,苏梦枕笑着从她手上接过了蜜饯,含进自己嘴里,又把自己方才剥好的一颗栗子喂给她。
杨无邪就爱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们不同他置气。
他污蔑我。
咬着嘴里的栗子,苏厌月鼓着一侧腮帮子,没什么表情地向苏梦枕告状。
她是护食。
但却从来不对苏梦枕吝啬。
后半句话她没说出口,但苏梦枕却清楚她的意思。
他的眼神柔和,因为连年被病痛折磨而越显嶙峋凌厉的眉眼也缓了下来。
他说:我知道。
他知道的。
他知道他的姑娘从小颠沛流离,在没遇见他之前过够了苦日子,险些被饿死,也因此对吃食有着非一般的执着。若是谁无意中动了她的吃食,便会遭来他家姑娘一顿痛打。
但他也知道,他于她而言是不一样的。
所有人都不能碰的吃食,他能碰;所有人都不愿给的蜜饯,她愿意分给他。
杨无邪说的是不错的,她确实不肯将怀里的吃食分给别人,哪怕那些东西把她的口袋装的满满的。
但他不是外人。
苏梦枕不是苏厌月的外人。
苏梦枕这么想着,手上动作不停,又剥了一颗栗子喂给苏厌月。
有了投喂顺毛,刚刚还想揍一顿杨无邪的苏厌月也懒得理他了,继续扭过头乖巧地等着苏梦枕喂栗子给她吃。
只余房间中唯一的别人杨无邪望着这一幕又是摇头,又是感慨的,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一声噗凌的振翅声。
杨无邪放眼望去,就见一只毛皮黛青的鸽子停在了窗柩上。
杨无邪的眼神当即凛了凛,他解下鸽子腿上绑着的信笺,看着上头以金风细雨楼专用的密语写下的几行字,对苏梦枕道:六分半堂的总堂派人去了细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