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走了费奥多尔。
凛冬,咖啡冷的很快,棉花糖搅拌到一半黏成模糊的一团,褐色的杯面上再无热气升腾。
山吹律理松开银匙,任由它掉入杯底撞出清脆一声响,冷淡的脸上浮现出烦恼的神色。
事情的走势脱离了掌控。
她本来打算取魔人鼠头回去哄男朋友高兴,顺带以此为接口抹掉她二进猫咖可能造成的家庭矛盾,谁曾想魔人费奥多尔居然是果戈里的朋友。
山吹律理和果戈里的渊源非常奇妙,连果戈里自己都不知道,她曾一度非常感谢他。
“做得很好,山吹。到体检的时间了,你去吧。”
冰冷的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起伏落下,露出腕间精细的机械表。
紧闭的大门被打开,山吹律理告别行动组负责人,随着指示牌走向体检室。
任务、训练、体检、休息,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的时间被精准分配,走在纯白的走廊上,连步伐跨越的距离也要一步不错地定格于微米。
穿过这条走廊,再踏入博士的实验室,正好是一个整点的时间。
博士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强迫症,年幼的山吹律理不懂他对整点的追求,但既然是命令,她只要照着做就好了,不需要思考理由。
“哟,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你好呀,今天又勤勤恳恳为豢养你的人工作吗?”
男孩活泼却诡异的声音从玻璃墙的另一面传来。
山吹律理路过这里很多次,她知道玻璃墙后的白发男孩是谁,但仅限于知道,他们一点儿不熟,甚至没有组队做过一次任务。
最好的选择是无视他,在规定的时间走进博士的实验室。
鬼使神差般的,山吹律理停下了脚步。
“被关起来的人是你。”她第一次,在没有命令没有指示的情况下,用稍显幼稚的方法反击道,“果戈里。”
仿佛严丝合缝嵌在机械里的零件卡住,既定的程序打破循环,时针转动了多余的半格,一切都错了位。
停下来和果戈里聊天耽误了时间,整点的规则被打破让博士很不高兴,他难得对山吹律理没了笑脸,冷漠地指挥她一步步走完体检的工序。
女孩坐在手术台边沿轻轻晃着腿,她非人的暗金色瞳孔一眨不眨地随着博士移动。
穿白大褂的男人回望她,眼底狂热与恐惧交织,皆掩盖在冷漠的保护色下。
博士在害怕,山吹律理想,他一直都是这样,一边命令我,一边恐惧我。
无论是在规定的时间点走进实验室,还是打破他的规则,区别只在于他表面是高兴或者不快,唯有恐惧从不变化。
【一个恐惧我的人,凭什么命令我?】
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山吹律理早就可以离开实验室,她可以,因为这里没有能留得下她的人。
可是为什么要走呢?走了又能去哪里做些什么呢?年幼的小姑娘不明白,她按部就班地活了十几年,对她的生活谈不上很不满。
可果戈里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中。
“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他为什么要这样形容她?她分明很自由,全实验室最自由,不必被关进禁闭室,为了任务天南地北都去过,这难道不符合人类对“自由”的定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