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仁便将那女子拖过来道:“我回寺且不打紧,这妻儿寺里作养?”
他师父忙念声阿弥陀佛。
沙参道:“既如此,也勉强不得,便将度牒还与寺中。”
沙仁道:“度牒失落了。”
其时天下赋税徭役颇重,有得僧道度牒便可免去,便有许多富户求取度牒,伪作居士,以此逃税。
其后伪度者众,三分天下之财,佛有其二,武宗灭佛,亦与此有些关系。
沙仁自然不愿交回。
那女子道:“你这天杀的,昨日我洗衣尚见度牒,长老快快将其带回寺中。”
沙仁将她拖回屋中。
他师父怒道:“你个逆徒,如此作恶,岂不记得曾在佛前起誓,当心佛祖怪罪。”
沙仁笑道:“方才师父已道佛祖不怪罪。我如今多添几分香火钱,便是十分功德。”
沙参道:“种得恶因,便生恶果,岂是香火钱却换得来?”
沙仁却不睬他,取五两银子交与师父道:“一两银子算作香火,余下便与师父做件袈裟。”
他师父笑着接过:“有此徒儿,便是老衲作的善因,结得善果。”
沙参目瞪口呆。
十九、运筹
永福堂后院,三分大的地方摆满器具。
掌柜的自在前台招呼,便使莫谷在后院制药。
莫谷切药,研磨,炮制,配伍,一人忙得团团转,也只将辛苦当作练功。
旁坐着一位白衣文士,边饮茶边闭目吟诗。
掌柜的得空来到后院,笑道:“孙先生,小店可是全仗你来运筹。”
那文士微微睁眼道:“只要掌柜这消痛散确有疗效,还怕卖不出去?俗话道酒好不怕巷子深。”
掌柜道:“这是我家几代相传的验方,百试不爽。”
文士道:“如此便好。”
掌柜自招呼前台去,那文士便合莫谷打话,问他年岁出身等。
莫谷边忙边道:“听闻孙先生本是举人出身、私塾教授,却为何屈身从商,这士农工商,商本末流。”
那孙先生道:“愚见,愚见。凡历朝开国,皆是初经战乱,生民凋零,此时要务便在生养休息,自然以重农抑商为国策。而今天下承平已久,国库充盈,百工发达,民间自然要互换有无,便要用得商人。再道范蠡连将相富贵皆弃得从商,这商人何卑之有?”
莫谷道:“我店偏小,果然能得成功?”
孙先生笑道:“这便是运筹之重要了。谋定而后动,事半而功倍。试举一二,金陵卢生家有琼崖产木棉花百担,当地人用以织布,卢生视为奇货,船载金陵,却无人识得,更无人会织得成布,便成死货,是不通地利也。”
莫谷道:“此物确也不识,自然便是死货。”
孙先生道:“不然,《尚书》便有所载,称作织贝,《后汉书》则称白叠,杜甫诗称“光明白叠布”,白居易的“木棉花冷得虚名”,便是此物,只是希物,人多不识。”
莫谷道:“既如此,又如何?”
孙先生得意道:“我便使卢生夹于衾被间,冬季货卖,便得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