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宁的镇定感染了周围众人,逄枭原本还有些烦躁的心绪,此时也镇静下来。
逄枭先一步来到门前站定,秦宜宁紧随其后,精虎卫与银面暗探分别保护在逄枭与秦宜宁身周。
福衙门前被百姓们手中的火把照的亮如白昼,也让秦宜宁更能看清众人面上的愤怒之色。
这些百姓目测足有千余人,人人手中都持了武器,距离自己也不过几步远,若是这些人一拥而上,秦宜宁真不觉得逄枭带来的百来人能阻拦的住。
其实秦宜宁的心里也是有些慌的。遇上危险,她不可能一点感觉全无,尤其是这么多人都在用愤怒的眼神盯着她看,恨不能将她薄皮抽筋似的,对于危险和敌意的感知十分敏锐的秦宜宁,此时就像是被人在身上刮刀子。
但理智占了上风,这个节骨眼上,她与逄枭都不能慌。他们若慌了,怕了,手下的人又该如何?他们说是进还是退?若是这些人退了,后果将不堪设想,纵然是满身武艺,在这样的人海之中也是会被踩成肉酱的。
百姓们聚集在衙门前已经叫嚷了一阵子。这会子见了人出来,不约而同的歇了声音。
人群之中有人高声道“是忠顺亲王出来了!”
确认出来的是忠顺亲王,百姓们包含愤怒的七嘴八舌起来。
逄枭听不真切,抬起手来压了压,面上带着亲和的微笑,和气的道“诸位乡亲,大家今日聚集在一起想见本王,必定是遇上了什么为难之事。诸位放心,有什么问题,这会儿本王也出来了,大家伙儿尽管说。只要是要求合理,又不触犯国法,本王一律都会帮诸位解决!”
面对愤怒的百姓,最好的办法就是安抚。一则,逄枭身为武将,又是闻名全国的战神王爷,他的屠刀只能对着敌人,对着侵略大周之人,却是不能对着自己百姓的。二则,眼下人数悬殊过甚,虽然逄枭有信心自己能护着秦宜宁杀出一条血路,可一旦真的杀了百姓,造成的后果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
若真的杀了无辜百姓,事情传扬开,不但给了李启天治他罪的理由,还会失去先前他与秦宜宁苦心经营的所有形象与名声,让英勇之名变作骂名。
他与秦宜宁现在已是孤注一掷,容不得半步的退后与错误。
是以现在,逄枭尽量放低身段,让自己表现的越加的亲近百姓,只想着能稳妥解决眼下的情况。
百姓们见忠顺亲王竟然这般温和好说话,众人还禁不住愣怔一瞬。
随即便有人壮着胆子大声道“我们不去修皇陵!你给我们立字据!”
“对!”一人开了口,立即就有其他人附和,“你给我们立字据!只要写上以后修皇陵,都不从我们丹福县发民夫,我们立即就散了!”
逄枭闻言,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诸位是为民夫之事?”
“对!我们就是不去修皇陵!”
逄枭沉声道“修建皇陵乃是圣上旨意。别看本王是个督办官员,可本王也只有督办权力,发民夫之事,也不是本王一人就可以决定的。况且本王在卷宗中看到,去修建皇陵时,民夫好吃好住,隔几天还吃得到肉,甚至比在家日子过的都要好一些,为何你等如此抗拒?再说,丹福县征民夫四千,这是圣上的旨意,金口玉言的圣旨,丹福县如今聚集众多百姓来违逆圣旨,难道你们是想造反不成?”
“呸!放你娘的臭屁!”人群中有人大声叫骂起来,“什么是好吃好住,什么吃得到肉!你糊弄我们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愚人吗!”
“就是,上次修皇陵,征民夫三千,最后活着回来的不足四百人!”
“我们老百姓就算贫苦一些,可到底都是爹生妈养的,难道那些民夫就没有亲人,不是人而是可以让你们朝廷随意祸害的畜生吗!”
……
一番话说完,引得在场百姓们群情激奋起来。衙门前百姓的叫骂声震天。
逄枭一看,就知眼前的场面是有人在百姓之中煽动情绪。但是他们所说,征用民夫三千,最后却只活着回来了四百人,这也的确是真实存在的!而这些记录,他看过的记录上却是没有的!
站在百姓的角度,逄枭为他们心疼不已。这丹福县人口多,田地也多,可征民夫三千,也是家家都要有壮丁出门去的。到最后却只活着回来了四百人,县中怕不是家家挂素?
那样的场面,甚至比一场瘟疫来的还要令人心寒,因为瘟疫是人不能控制的,征用民夫致死却是朝廷害的!
可是站在自己的角度,逄枭也的确是冤枉。在此之前,他根本就不知其中情况,甚至想不到修建皇陵时竟然还闹出过这样的事来。看来背后之人煽动百姓们的情绪,是想置他于死地!
逄枭心中千回百转之时,人群之中已有人大声哭诉起来。
“别信朝廷说的那些鬼话!我就是先前或者回来的民夫,修皇陵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儿!当官的克扣我们的吃用,顿顿都是吃照的出人影儿的稀粥,十几天一顿干的都没有,每天都睡不足两个时辰就要被蒙上眼叫去干活儿,不肯去的,动作慢了一些的,上来就是一顿鞭子。吃不饱,穿不暖,睡的又不够,动工时哪里就不危险了?就是赶上饥荒年,在家里挖草根子吃,也比去修皇陵好的多!”
这人一说当时的情况,引得其余人连连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