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明身份的暴徒蓄意谋害黄捕头一事,茶棚里许多人都瞧见了。他们根本不知道“秋毫针”是何许人也,更不知道他为何要下狠手,杀死一名捕快,但由他们亲眼所见到的,可推知黄捕头是出于自卫,在避害无门的情况下,才情非得已击毙了此人。有了这些人的证言,黄芩便以不法江湖匪徒,胆大枉为,丧心病狂到光天华日之下袭击捕快,继而被当场击毙的说法,匆匆了结了此案。因为没有苦主,证人又极多,衙门内更没什么可深究的,自然让他轻松脱了干系。之后,他去了粮仓,打听到原本躲在粮仓里的江湖人几日前就跟随漕运的粮船南下了,至于去往何方,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事已至此,黄芩暂且没了主意,只好回到衙门的班房内,处理一些日常事宜去了。
邓大庆递过林有贵一案的卷宗,为难问道:“总捕头,我瞧你对这案子重视得紧……只是……”他起了个话头,却又犹豫是不是该说下去了。
黄芩接过,道:“只是什么?”
邓大庆小心试探道:“只是,我们一班兄弟查了好些日子了,也没有丁点儿头绪,还因此被大老爷劈头盖脸骂过几次。大老爷还说,要是再没个结果,就要我们吃板子……”
黄芩道:“这次林有贵一家的案子,是高邮十几年来未遇的大案,知州大人火气大涨,原也无可厚非。”
邓大庆心道:大老爷这火气里怕有一部分,是被先前宁王派来的人搅起来的。幸好现在赵元节等人基本走光了,否则说不定那板子,我们已经挨上了。
他又仔细寻思了一会儿,意味特别地说道:“大老爷也知道这案子难破,所以只是要个‘结果’而已。”
黄芩知他话里有话,直接道:“你想说什么,不必顾虑,直说便了。”
邓大庆叹了声,道:“这案子,我是觉得没什么指望了……”他偷瞧了黄芩一眼,连忙又增了几分气力道:“当然,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一切还得听总捕头的。如果总捕头说需要多调人手,继续追查此案,兄弟们定会毫不含糊,全力以赴地查下去。”
黄芩明白他是想将此案定性为‘无法侦破’,这样一来,案卷封存,大家便不必象没头的苍蝇一样,毫无目标地四处乱查,又无功受罚了,同时,徐知州要求的‘结果’也有了。
心底深处,黄芩根本不想将此案在公堂上了结,他要的是以血还血,以命偿命。目下,那伙人的头儿‘秋毫针’已自取灭亡,而另外三人,他相信,只要找得到人,就有把握让他们偿命。
此时,邓大庆的提议正合了黄芩的心意,于是当即道:“也好,既然查不下去,就不必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在此案上了。你的想法,我会向大人禀明的。”
邓大庆着实没料到,自己的提议会如此顺利地被采纳。他还记得那日在血案现场,对各种案子都很冷静的黄捕头,却流露出无以伦比的愤恨,说出定要个交待的样子……难道没过去多长日子,他就不再放在心上了?
黄芩见他站在原地不知想些什么,于是问道:“还有事?”
邓大庆回了神,笑道:“没了,没了,属下这就出去巡街。”
黄芩点头。
等处理完公事,黄芩也来到街头,顶着烈日巡起街来。
街上的人不多,这样的大热天,又是正午时分,除非身有急事,否则只要有可能不出门,大家多会躲在通风处、树萌下乘凉;而非出门不可的,则边走边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一副蔫巴模样。
这时,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儿,穿着件小薄衫,顶着个丫丫头,左手拿着一大块红瓤滴水的西瓜,边吃着,边跑上来拦住他,仰头脆生生地说道:“黄捕头,有人让我给你捎个话。如果话捎到了,而你又答应了的话,除了今天的西瓜,明天还有七色的糖块给我吃。”
黄芩笑道:“什么话?”
女孩儿睁着圆圆的眼睛,又啃了一口西瓜,才道:“有个很好的叔叔今晚要去看月亮,可他说一个人看月亮无趣得紧,所以想找个有趣的人陪他一起看。”
她抬起空着的右手,指点着黄芩道:“他说,那个人就是你。”
黄芩想也没想,就知道她口中“很好的叔叔”是何人了。
能做出这种无聊事的人,除了韩若壁,还能有谁?
他皱眉心道:跟踪他的兄弟不是说他已经离开高邮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还想玩什么鬼花样?
女孩儿仔细看了他一阵,点了点头,古灵精怪地自语道:“你看上去明明无趣的很嘛……那个叔叔人长得虽然好看,可眼光真差。”
黄芩苦笑了一下。
女孩儿以手臂擦了擦嘴角的西瓜汁,得意道:“嗯,还是我要有趣得多。”
黄芩叹了声,只能随声附合道:“是极是极。”
女孩儿用力摇了摇头,令得头上的丫丫结活泼地动了动,嘱咐道:“你一定要去啊,不去我明天就没糖吃了!”
黄芩笑道:“可我该往哪里去呢?”
女孩儿轻拍了脑袋一下,“哎呀”了一声,道:“差点忘了,就在樊良湖西岸。他说,你只要去了,就一定不会后悔。”说完,又一边啃着手里的西瓜,一边往别处玩儿去了。
从扬州回来后,黄芩听手下捕快报告说韩若壁已经离开了高邮,还曾松过一口气,以为至此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