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宸的心被猛地一记重锤!
一个压抑了十几年的将军,人人都知道他有才华,他也知道自己有才华,却因种种考量无法施展。无数次午夜梦回,心里满满的都是不甘。想了多少年,都是自己要如何纵横驰骋。如今终于有了机会,自己的亲生父亲却要他“纵敌”。
纪宸不说话,纪炳辉知道这个儿子的脾气,有才华且知道自己有才华的人常有一股傲气,很难让他主动的放弃。但是为了整个家族的大计,纪宸必须放缓,不能为皇帝卖死力。纪炳辉并非是卖国通敌,他要的是一个微妙的平衡。
即,皇帝不能离开纪家,当然他也不愿意有外敌长驱直入打破他如今的富贵生活。
这需要纪宸的配合。
长子纪存中又做起了父亲和弟弟之间沟通的桥梁,对纪宸说:“并不是要你假装无能,只要你手略松一松罢了。如今情势不明,咱们得站住脚才行。你做这些年富贵闲人,心里不痛快,我们都知道。眼下你要是不再委屈了下,就是全家一起做富贵闲人了。只要大局一定,你想怎么样,我们必全力支持。如何?”
纪宸道:“让我想一想。”
纪炳辉对幼子还是宽容的,和蔼地说:“好,你想,想好了给我一个答复。”
纪宸道:“是。”他再傲气也知道亲爹的脾气,他必须尽早做个决断,最好是听话,如果是反驳就必须有能够说服纪炳辉的理由。这事不能拖,敢拖过三天,他就等着被亲爹的各种手段收拾吧。总之,从小到大看得多了,纪炳辉要收拾人,未必就是拉倒了打板子,却总能让人非常的难受,记一辈子,多少年后提起来还止不住想将这件事从脑子里擦掉。
他不敢再耽搁,他想有一个独处的空间好好想事。到了自己的小书房,将门一关,对着地图默默地沉思。
发自内心的,他不愿意执行父亲的命令,他想要横刀立马,想要勒石记功,想要名垂青史……
如果为了孝道、为了和睦,当然是照着父亲的要求去办。而且纪炳辉也不是叛国,并不损大义。但是要做到纪炳辉的要求并不容易,因为对手是活人,并不是由着他摆弄的棋子。想要控制得好,己方这里就更得如臂使指,做到令行禁止。自家的家将都未必能够摒除所有的小心思,何况还有其他人。
所以,他要换的人必须得换掉,而公孙昂的旧部们也要尽量的收伏,不能收伏的要么杀、要么撤、要么远远的调开,他的手上必须得是听话的人。
纪宸不愿意提公孙昂,他与陈亚那个动不动就想拿公孙昂过嘴瘾的货不同,他总是在心里默默的权衡。
此时不由问自己:如果是公孙昂,会怎么做?
旋即失笑:我又不是他!怎么能与他一样?又怎么会与他一样?
思及此,胸中豁然开朗,我们本不一样,我是纪宸,我是纪家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他拿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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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懂不懂?虞先生还没给你讲这些个吗?”
纪宸在灯下深思的时候,同一时间另一个地方,一个女人正在这么教儿子。
今天下午,乔灵蕙挺着大肚子又来看望妹妹。她也得到了纪宸凯旋的消息,觉得这个时候妹妹的心情未必会好,跟家里丈夫、公公商议了一下,将安慰妹妹、看儿子两件事并做一件,奔了公孙府来。
到了府里,钟秀娥嗔一句:“你们姐儿俩怎么都是操心的命?”心里却挺高兴她们相亲相爱的,留乔灵蕙吃饭。
公孙佳更是担心,留乔灵蕙住一晚,明天再回去:“这一天奔波下来,不累么?”说着,又给安排了御医给乔灵蕙把个脉。乔灵蕙如今怀上第二胎,公孙佳是非常高兴的,又担心姐姐是因为自己催着她生,才这么急的,怕乔灵蕙因此身体不好,必要确定她的健康。
乔灵蕙道:“你和阿娘这一天天的给我送东西,大夫也不知道准备了多少,不会有事的。你看,普贤奴我不是也好好的生下来了?”
不提余盛还罢了,一提就有点糟心,公孙佳道:“这回不一样,我安排的是御医。”她府里养着两个不是擅长这个的,但也是太医院的正经御医,有人脉,于是通过他们,公孙佳早早就联系上了另一位御医。今天刚好乔灵蕙来了,她派人将御医往府里一接,就近给乔灵蕙瞧身体。
乔灵蕙心里发暖,道:“我觉得是个儿子,怀了儿子不怕冷。”
公孙佳道:“都好。要不,你就在我这里生孩子坐月子吧,你那个家里,哪有我这里方便?”她思考过了,余家不能说对乔灵蕙不好,但是人口又多,又不会只照顾乔灵蕙一个人,不如公孙府这边条件好。且以公孙佳比较有限的人类常识来看,也有一些女人会在娘家生孩子的。有些人甚至会带着孩子在娘家常住,等孩子长大了再回自己家。
公孙佳自己,因为父亲征战常年不在府里的缘故,童年时代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也是在外婆家度过的。
乔灵蕙有些犹豫,公孙佳道:“你回去跟姐夫商议商议,他要是不反对,余伯伯那里我来说。他要是反对,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乔灵蕙听完就笑了:“你说什么呢?够霸气呀。”
公孙佳道:“产育是最危险的,我一定要保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