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佳将左手食指指尖咬在双唇之间,轻轻地点着头,似是有些烦恼地说:“又是这些事呀,仗还没打完呢,烦。”声音很含糊,带点不满,声音也软糯糯的。
章晃笑笑,声音里带着点抚慰:“你呀……”他往前凑了一凑,才要说什么,荣校尉踩着步子进来了,对公孙佳说:“主人,鹅是外面飞进来的,咱们这里不养鹅,只养水鸭子。”
公孙佳笑道:“那鸭子呢?”
荣校尉道:“被它赶跑了。”
公孙佳笑得更开心了,声音清脆悦耳,章晃听得心中一阵舒畅。他心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来,如果世间有祸国妖妃,大概不必美艳妖娆,只要有这样让人听了胸中块垒全消的纯真笑声就够了吧?
公孙佳还带一点笑,歪头问他:“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章晃突然有点心慌。
公孙佳端详了一下他的脸,说:“图籍的事儿,哥哥不要太担心啦,我再回去找找。要不,咱们就直对陛下说。”
“好,啊?不不不,还是不要为了我的一点傻念头惊动阿翁了,他——他老人家要操心的事已经够多了。”
公孙佳道:“正因为操心的事多,所以才不要让他猜你的想法呀,总猜你的想法,他该多累?你想什么就直对他讲,他才好安排,不是吗?换了你,难道不愿意别人对你无所隐瞒吗?”
章晃嘴巴里一半是甜一半是苦,心道,我的想法哪能对阿翁明讲?又觉得公孙佳说什么都很坦诚,她说的都是对的,她好像就是这么想也这么做的。他作出坦诚的姿态来是为了接近公孙佳,公孙佳一旦真诚了,他心里又难过得要命。种种滋味揉在胸口,章晃说:“小心纪氏。”
“啊?”
章晃道:“他们在打你的主意。”燕王家自有消息来源,未必能探听得全貌,多少嗅出了些味儿。章晃小声说了纪氏正在盘算着公孙昂所遗留下来的势力等事,让公孙佳留神,万不可与纪府的男丁有三丈之内的接触,最好连纪氏的女眷也别搭理,免得被她们拐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公孙佳惊愕地听着:“哥哥?”
章晃认真地说:“切记,切记!设若他们将你暗害了,烈侯的一切也就是无主的了。”
荣校尉:……对!他对章晃的观感好了一些。
公孙佳也点点头,道:“好。”
章晃心神摇摆,一半是想跟公孙佳再坐一会儿,哪怕不聊天,就这么在一处也是好的,另一半是提醒自己,得赶紧回家吃药,一定是哪里有什么不对了,安神汤得灌两碗。公孙佳看出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劝他回家:“是不是中暑了?回去好生将养才好。中暑不是大毛病,拖着才闹心呢。”她病得很有经验,意见也中肯,还让人给章晃拿冰来。
章晃到她的园子里来躲清净没问题,搁她眼前病了,又是一桩要费口舌的事,不如趁早送神出门。
章晃迷迷糊糊被送走,公孙佳则问荣校尉:“难道燕王那里真的发生了什么?大哥那儿有新消息吗?”
荣校尉道:“咱们的人还没有消息来。”
“那我去看看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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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福郡主又怀上了第二胎,以他们夫妇二人无婢妾的情况来说,现在才有第二人,已让一些长辈私下嘀咕了。钟秀娥就在公孙佳面前念叨过好几回,钟源只有一个儿子不行,钟家长房一脉单传看着太揪心了,得多生几个才好。现在怀了第二胎,算是钟府一个极好的消息,新生命的到来总是能够振奋人心的。
到了钟府,延福郡主正与常安公主在一处说话,两人面前也摆着一张地图,地图比较简陋,两人指指点点的,猜测着钟源现在的位置、现在又在做什么。公孙佳一来,常安公主就招呼她坐在身边:“来,你来看看,你哥哥现在该到哪儿了?”
公孙佳道:“我连战报都没摸着几封,猜不出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常安公主叹了一口气,说:“这个我知道,当年谁不是从……谁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只是这些日子我的耳朵总是发火,烧得慌,有些担心。”
公孙佳道:“您是知道的,战场瞬息万变,不到战事结了扫完战场,消息都不会很确切的。传回来的消息也只是写消息的‘当时’,咱们也只能靠猜的。论大势,朝廷不会输,唉……”
细节就真说不好了。
常安公主又低头看地图,公孙佳也给他指一指之前钟源的路线,按照线路来说,还算安稳。公孙佳道:“纪宸与朱伯父两路,井水不犯河水反而好,凑在一起闹起来,我看燕王是弹压不住的,反而要拖累哥哥。”
常安公主点点头:“不错。”